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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吻

梁二覺得自己要死了。

連著吐了三天的黑水,他覺得自己就要散架了。渾身上下的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每一條神經都在隱隱作痛,從身體裡鑽出的酸澀就像是抽空了骨髓,換成千萬只白蟻啃咬,那痛感像是水面的波痕,一層層,一浪浪順著血液逆流而上。

夜裡發作的時候他會忍不住叫出來,但他不敢出聲,只能死死咬住被子,等待陣痛過去。

一切都是如此突如其來。一切又都在意料之中。

他的面板變得更黃了,他知道外面的環境有問題,知道如果要隱瞞,他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他從深淵中走出來,用生命跟女巫交換了一雙腳,來到梁簫面前,只為了見她一面。

而現在,到他化為泡沫的時候了。

但他不知足,他遠不知足。被玻璃罩隔開的時候,他想出來,想見她;遠遠看著她的時候,他想靠近她,想留在她身邊;能陪在她身邊的時候,他又想讓她注視他,關心他,甚至喜歡他。他想被她佔有。

疼痛來得越來越頻繁,持續時間也越來越長。像是觸到了某個開關,自第一次發作起,一切症狀都在短短幾天內爆發出來,剛開始只是短短幾十秒,不到一分鐘,只有晚上才會疼一次;現在痛苦甚至持續長達十幾分鐘,間隔短至兩三個小時。

他沒法上班,沒法工作,沒法做飯,沒法做他平時做的任何事。只能在角落中拼命咬牙忍住,不讓別人看出異樣。

至於醫院——比起疼痛,他更害怕被梁簫發現身份時的絕望和無助。

就算要死,也要心滿意足地死,他想道。

————

放假的最後一天,梁簫把外婆送回k市,一來一回就用了大半天,回到家是下午,發現梁二沒去上班。

這真是怪了,她心想。

“生病了?”她摸了摸他的額頭。

ai提醒道:“沒發燒。可能只是想你了。”

梁簫沒理它,把梁二從床上挖起來:“怎麼了?”

我要死了呀,他心想,我總歸還是要死,總有這麼一天的。

梁二坐起來,剛過去的一輪劇痛讓他渾身是汗,頭發一縷一縷地粘在額頭上,但曬了一天的太陽,他一點也不困,反倒能無比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寸骨髓裡的酸澀,從骨縫中蔓延開來,襲滿全身。即便陣痛已經過去了,遺留的餘韻仍然讓他渾身無力。

他靠在梁簫的肩上,突然覺得,就這樣死了吧,就這麼死了也挺好的。死了兩次,能讓她永遠記住我吧。

“去醫院嗎?”梁簫問他。

他搖搖頭,臉上的汗浸濕了梁簫的毛衣。

“疼。”他說。

“哪兒疼?”

“心裡疼。”

“心絞痛?”

“不是。”

他終於抬起頭看著梁簫,她的眼神尤其專注,裡面還有毫不掩飾的關切和擔憂。她的眼睛從來不會說謊,他想。

“你喜歡我嗎?”他問,哪怕一點點也行。

“去醫院吧。”梁簫避而不答。

她總是不回答,總是不回答。不拒絕,不承認,不回答。

梁二突然憤怒起來,一把抱住梁簫,把她撲倒在床上,臉緊緊地跟她貼在一起:“你告訴我吧,求你了!”

“你現在不難受了?”她仍然語氣平淡。

他整個身子都壓了上去,在她耳邊叫道:“求你了,求你了……告訴我吧!”

“你到底怎麼了?”她不耐煩。

“梁簫,梁簫……”他死死地埋在她的脖子裡,哭了出來。

“哭什麼。”她捏著他的耳朵,把他提了起來。眼淚滴在床單上,印出一朵深藍色的小花。

“心還疼嗎?”她問。

他搖頭,把眼淚憋了回去。

她點點頭:“那好。”說完,捏著他的下巴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