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茶禪苑後,下一站便是封氏宗祠。
封薔要讓溫縈和母親“見”上一面,母親是她喜歡的人,溫縈也是。那麼母親一定是會喜歡溫縈的——她喜歡的人們都要互相喜歡才好。
祠堂重地,端嚴肅穆。
莫說外人,大多來封氏修學武藝的門徒都得對這地方敬而遠之,只可遠觀不能近瞧,稍微走近了些,那就是褻瀆。
供臺之上,從古到今家譜上寫過的,能叫出名字的封氏族人都按照輩分,前前後後整整齊齊碼著。金字匾額高掛正廳,堂號“慈安”。
靈位是按照輩分所排,溫縈注意到封夫人的靈位之下還有一排,應該就是留給封嗅為首的,他們這一輩人了。
那排按理說該是空空如也,卻也立著一個小小的牌子。
離著封夫人很近,應該不是表親。
他心中奇怪,只是這種地方,這樣死人活人的問題,總不好開口問的,就此壓在心裡。
轉頭再看封薔,見她已經盥手焚香,跪在了蒲團上,溫縈趕緊跟著跪了。
仗著少主身份,封薔大剌剌帶著個外人進來,此等做法未免欠妥。一旦這事傳揚在外,也不管都是些知不知道內情的,詬病一定是少不了。
好在封薔這輩子最不在乎的就是別人詬病。
多幾則傳聞能掉塊肉嗎?不能。
恰恰相反。
封薔原本籍籍沒什麼名號傳揚在外,頂多隻是依仗老爹,勉勉強強頭頂個少主光環而已。
卻是那外界一則又一則,或真或假的小道傳聞,硬給封薔塑造了一個張狂妄行,跋扈狂狷到令人聞風喪膽的江湖奇女子形象。
這種時候,臉皮太薄就不行。
譬如封薇像那樣的人——
一旦聽說自己的名聲竟被一兩句傳言就給糟踐成了這副德行,他們一定先是懷疑人生,緊接著羞憤欲死,再後來憋不住吐血三升,從此前途愈發渺茫,鬱郁不可終日。
體質再不好的,羞憤羞死了,吐血吐死了,鬱結纏心,活活鬱悶死了也是有的。
還好,封薔的臉皮不是太薄。
倒不是說她二皮臉,只是這種人人怯懼,看不慣她還打不死她的優越感,真的很令封薔受用。
“娘,這便是溫縈了。”
跪在草編蒲團上,封薔一字一句,事無巨細地向母親——的靈位講述自己和溫縈是如何如何重逢,如何如何想念,如何將他綁回了家裡來等等。
說著話間,那雙虎盼之目燃起了前所未見的熠輝光彩。
其神態之跳脫,語氣之雀躍,中間夾雜著三分羞赧之意,真猶似少女情竇初開時,同母親提及心上人的樣子無二。
“看,我娘也很喜愛你!”
終於等到日落西山,封薔才與母親完成了一場天人之交。
一股陰風襲來,掀起滿屋子的陰涼之氣。
溫縈看了看森森然擺在供臺上的靈位,還有時不時跳躍閃動兩下,給氣氛平添幾分詭異的白燭冷光。
……真不知道她是哪裡看出來喜愛的。
不過溫縈還是點頭道謝——既然封薔這樣說,那麼他也就當真好了。
謝謝您的喜愛,封夫人。
……
是夜,天黑了個徹底。星子稀疏,天邊一彎半月還沒升上來,清清淡淡像誰無意間甩上天去的一個墨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