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燈,火焰,時不時竄上天去的沖霄爆竹。
一旦入夜,白日裡見不得光的一些東西也就順理成章地拿到臺面上來,看得人眼花繚亂,久久駐足。
若在以往,封薔哪有不帶溫縈逛一逛夜市,看看噴火社戲的道理?
現如今,她已經想不起這茬來了。
三個人兩匹馬,各有各的獨特之處,這往一處湊起來,仿若還成了夜市裡一道奇景。
沙普爾一身破爛衣衫,卻是濃眉闊眼,鼻子挺出了中原人所不能及的高度,清淺的眸色一看就是來自異邦。
身在麟關,無人沒見過封薔是何等英姿,她無論走到哪裡都不失為光風亮景,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比之他們,溫縈雖然無甚特別之處,但因為身材頎長,個子高挑,臉上又帶了塊傷處,讓人忽視不得。
不知是餓壞了還是不懂欣賞,夜市上的一切繁華景色,沙普爾都一副興味缺缺的樣子。
唯獨路過包子攤的時候,望著那一屜一屜摞成小山的蒸籠,騰騰肉香之氣直沖鼻孔。
燈籠下,幾名汗衫勞力聚眾吃包子。筷子一伸,薄皮立即破了,鎖在其中的肉湯失去禁錮,泛著油光汩汩地流。
像沙普爾咽嚥唾沫,不大走得動路了。
有人光顧,籠屜被一隻大手掀了開,摸出四五個白白軟軟的胖包子來,任誰看了又能不饞?
“怎麼,要買包子吃麼?”溫縈見狀開口。
“要。”幹幹脆脆一聲回答。
沙普爾終於肯理會溫縈了,而且理得一點兒都不客氣。
按道理說,奔波整整一天都水米未進,封薔跟溫縈二人的五髒廟鬧得該更厲害才是正常。
卻看封薔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縱是山珍海味擺在眼前,溫縈也決計入不了口。
他取碎銀給沙普爾買了兩個包子。果然,一旦包子到手,這小家夥便又開始對溫縈不理不睬。
三人一行穿過夜市,出了四方城,盡頭便是封家大宅。
守門人一聲“少主”,直叫得封薔打了個哆嗦,也總算給方才親丟的魂魄叫回三分來。
剩下七分,則是因為他們打算回去拴馬時,看到早有三匹馬兒高矮胖瘦不一地擠在廄中,面無表情地嚼著糧草。
其中一匹尤其高的,被毛烏漆油亮,黑鬃又厚又密。再往下看,更是養得膘肥體壯,不是一般的駿馬可能比擬。
“黑驥?”
看到它的剎那一瞬,封薔猶如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散去面上紅雲,十分地清醒過來。
與之同時,縷縷青黑之氣也接二連三地爬上了她的眉頭。
“哼,果然。”封薔說著,狠狠瞪了黑驥一眼,道:“回來的倒真是快!”
不是封薔小心眼兒到對一匹馬都有意見,黑驥表示自己也很無辜。
性情馴良,體格健碩,集結了中原良駒和塞外寶馬的一切優點,長得還怪好看的。
從小馱著封薔長大,如今尚已年邁,卻真老當益壯,為馬更是忠心耿耿。
或許黑驥唯一的缺點,就是它的出現,代表著另一個人歸來。
——封霸天。
“這是我爹的馬,這麼老了還跑這麼快,回來得這樣早!”
封薔悶悶道。轉頭看了溫縈一眼,又像遇到什麼洪水猛獸似的匆匆躲開,她悶聲:“我爹回來了,你可要跟我一同去見?”
“大少爺不是說了,不讓我見你爹孃?”溫縈想了想,還是這般問道。
封薔一聽封嗅,氣就不打一處竄來,直接將這次封霸天提前回家的煩怒之氣也撒在他頭上。
揮了揮手,直把兄長在自己耳邊鳴的警鐘給打散開去,煩躁道:“他說的算什麼要緊,我是聽你的,又不聽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