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是我識貨,這是別人送我的。”莊栓脫鞋上了炕,把炕上的網線推到一邊,又讓蒙氏取過炕幾擺好,笑道,“前天徐四家的管家柳大過來請我去鎮上給他們家修馬車,其實也沒啥大毛病,就是車轅處有些裂縫,讓我給釘了塊木板而已,鄉裡鄉親的,我也沒要錢,柳大便送了我這點茶葉。”
“柳大不是在禹州城當差嗎?”蒙氏泡好茶,在每個人面前放了茶碗隨口道,“聽說把全家都接過去了呢!”
莊栓家的茶壺茶碗很特別,不是瓷的,而是鐵的。
烏黑的鐵壺上印著暗色的纏枝碧蓮,茶碗上也是相同的圖案,拿在手裡沉甸甸的,顯得很是沉穩大氣。
麥穗端著茶碗,心裡想著碧蘿山,有些愣神。
“他回來自然是有事要辦。”莊栓不以為然道,“不過他這次的事情好像挺急的,據說當天就走了,管家嘛,不是這事就是那事,整日不得清閑。”
“也是。”蒙氏笑道,“柳大這個人最喜歡吃餛飩,尤其是五福餛飩鋪的餛飩,我猜他一回來,肯定是頓頓吃餛飩,一直吃到離開魚嘴鎮。”
“的確,他這個人口味就是怪。”莊栓附和道,“頓頓吃餛飩,也吃不膩。”
“嬸子,是不是徐家在禹州城的鋪子,就是在這碧蘿山附近的?”麥穗靜靜聽著老兩口的話,有些心頭微動,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她又說不清楚。
“應該是的。”莊栓道,“他說他出門就能看到碧蘿山上漫山遍野的茶樹。”
兩人坐了坐,放下銀子,便起身告辭。
麥穗害怕那個黑子狗。
出門的時候緊緊貼在蕭景田的身後,以後莊栓家能不來還是不來的好。
蕭景田見這小姑娘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兩手卻嚇得緊緊地拽住他的衣角不鬆手,心裡頓覺好笑,不過是一條狗,竟然把她嚇成這樣?
兩人踏著月色,走在魚嘴村彎彎曲曲的小路上。
記得多年以前,也是這樣的夜晚,他跟溧陽郡主從嘉穀關回營的時候,也路過這樣一個小村子,到了村外的時候,他們碰到了狼群。
狼群散著幽幽的綠光,就那樣冷不丁跟他們不期而遇。
溧陽二話不說,打馬上前英勇地沖入狼群揮劍就砍。
那一夜,他也不知道兩人斬殺了多少隻狼。
直到狼群退去,她才若無其事地把長劍收鞘,朝他笑道:“真是過癮,可惜它們這麼不經打,就這麼退去了。”
那一刻,蕭景田就覺得溧陽郡主的確不像個女人。
至少,他心目中的女人不是這樣的。
想到這裡,蕭景田又扭頭看了看走在身邊的這個小姑娘,他也年少過,也憧憬過他以後的那個她,會是怎麼樣的。
可是命運弄人,他還沒有來得及勾勒出他心目中的女人的樣子,他爹孃就用一袋白麵把她送到了他身邊。
他排斥過,厭煩過。
甚至曾想趕她回家。
可是這個女人卻總是不溫不火地跟他相處,跟蕭家的每個人相處,如今竟然跟他出入成雙的一起去別人家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