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未亮,李文柏便和二十名新出爐的貢生一道在禮部南院門外排起了長隊,他們要在這裡再次驗過身份,換上面聖用的青衣,在主事官員的帶領下才能進入皇城。
李文柏已經有了飛騎尉的勳位,已經不是白身,按理說面聖應穿特質的官袍而不必再服青衣,但這次入宮不是以臣子的身份,而是以考生的身份,一律不得特殊,所以李文柏還是得老老實實換上這身青色長袍,恭候在隊伍當中。
黎明時分,二十名貢生排成兩條長隊在主事官員的帶領下由側門進入皇城,又經過皇城侍衛的層層盤查,等到天空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才得以進入宮城,這座被稱作大齊心髒也不過分的城池。
大齊的宮城看起來與歷史上的唐代建築有些相似,李文柏等人被一名看起來地位不低的內侍帶到大明宮左側的偏殿,再三警告不許有任何不敬皇家的行為之後,才得到了片刻歇息。
威嚴壯麗的宮城,殿外面無表情的侍衛,高高在上的內侍,無一不象徵著皇權的至高無上,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當今的大齊天子,大多數貢生都緊張得面色發白,手心滲出冷汗。
這個時代如李文柏這般還是一介平民的時候就已面聖的人是少數中的少數,二十位貢生當中,親眼得見過天顏的一個巴掌就能數的過來,在大多數讀書人眼中,生殺予奪的皇帝是他們必須效忠的物件,是個只活在傳說中的人物,就如同經文上的聖人一般。
這樣的人物馬上就要出現在自己面前,不由得這些人不緊張。
其中最緊張的要數孔正,四十有三的他即使是在進士科貢生中也算中高齡人士了,孔正所坐的位置就在李文柏正對面,無需抬眼,就能看到其人微微顫抖的手指和不斷滴落在地的汗水。
至於這麼緊張麼...李文柏疑惑不已,一抬頭正對上孔正的雙眼。
“...哼。”孔正冷哼一聲,滿臉厭惡地轉過頭去,徒留下李文柏苦苦思考自己究竟怎麼得罪這位“老先生”了。
明明他倆壓根就不認識啊!
剛到卯時,殿外內侍尖利的嗓音驟然響起,貢生們先是一驚,聽清楚後驟然行動起來,就像是被牧羊犬驅趕的羊群般迅速整理好隊伍,戰戰兢兢地跟著內侍朝大明宮走去,他們將在那裡等候君主的駕臨。
點名、散卷、贊拜、行禮等繁文縟節過後,天色已經完全亮了,李文柏悄悄用餘光瞅了眼朝陽,估摸著應該已經到了辰時。
光行禮如儀就耗了大半個時辰,當初制定程式的官員絕對是想給這群初出茅廬的羊羔一點下馬威,才整得這麼麻煩的吧...
又磨蹭了一會兒,隨著王敦茹一聲令下,學子們各自入座,禮部官員開始分發卷紙。
自始至終,雍和帝都坐在他那高高在上的禦座上俯瞰眾生,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卻無人敢忽視這位至高無上者的存在。
“陛下。”王敦茹起身行禮,“時辰到了。”
“嗯。”雍和帝淡淡開口,明明沒用幾分力,口中所言在學子們聽來卻震耳欲聾。
“爾等今後都是朕的肱骨,國之棟梁!今日作答,朕不願聽空口奉承,務必盡展胸中所想!”雍和帝隨口激勵了一句,見學子們精神一振,這才丟擲今日殿試的考題——《論商》。
果然與抑商有關!
李文柏提筆的動作一滯,最後的幻想被無情撲滅,他還是不得不直面這道題目,即使所思所想和朝廷風向相違背。
下筆之前,李文柏極快地用餘光掃了四周一眼,周圍的考生全都已經開始埋首疾書,似乎連思考的時間都不需要。
看來大家都提前料中了考題,李文柏心下了然,甩甩頭摒棄雜念,也開始奮筆疾書。
殿試因為沒有淘汰,考的從來都不是學子們的文采,是以試題被大規模猜中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朝中稱得上大事的年年也就那麼幾件,既然是大事,當然不可能將訊息封鎖在朝堂之上,想也想得到。
雍和帝冷眼看著底下的學子們埋首答題,頗有些百無聊賴,於是找上自己的相國聊起天來。
“相國。”雍和帝半睜著眼皮子,“今科士子當中,可有相國中意的人才?”
“啟稟陛下,還真有幾人。”王敦茹低聲回答,“除了陛下早已看中的李文柏,還有趙明宇之子趙鈺、倪將軍幼子倪旭弘、廣陵的孔正等人,都是臣較為在意的人物。”
“嗯,趙鈺和倪旭弘這倆小子朕知道。”雍和帝想了想,“這孔正又是誰?能得相國青眼,想必也是個極好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