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楷久在縣衙當差,做的又是文書的活計,當然知道賬冊之亂是多麼的過分,但他一不是歷任縣令的心腹,又和施五沒什麼關系,自然也就稱不上知道多少內幕,此時李文柏說起,錢楷有心想搜刮出什麼訊息立功,卻最終發現還是無可奈何。
李文柏本也沒想著能從一個軟骨頭文書身上套出什麼話,此前也不過是為逼迫錢楷交出投名狀而已,當下安撫地笑笑,示意錢楷不必介意,便又坐下開始伏案作業。
李文柏不在意,錢楷卻不能不在意,現在他一家上下榮辱性命全都掌握在李文柏手裡,要是老拿不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哪一天新主子怪罪下來根本承擔不起啊!
錢楷站在原地絞盡腦汁,半晌,終於眼睛一亮:“有了!”
李文柏正專心核對著賬本日期,突然被打斷不耐煩地皺眉:“大驚小怪的,什麼有了?”
“大人,屬下記起來了!”錢楷獻寶似的湊上前,“就在上月,錢捕頭去城外的鄭家屯抓來一批壯丁,當時師爺急病不在,屬下便被臨時叫去充數,按錢捕頭的吩咐,沒有記在衙門的名冊上,而是記在了另一本賬冊上面。”
“哦?有此事?”李文柏感興趣地揚起眉毛,“詳細說說。”
見新主子果然感興趣,錢楷信心大振,當即一五一十地將那日的詳細情況說了一遍。
但錢楷畢竟不是施五的心腹,根本接觸不到多少核心資訊,當日也不過是協助將被徵來的男人一個一個按姓名登記在冊而已,至於為何而徵,事後又被送去了哪裡都是一概不知。
不過知道這些已經足夠驚喜了,沒想到在錢楷一個小小的文書還能供出此等情報,李文柏態度又親熱了幾分,招來李二親自囑咐要給錢楷一家安排個妥當的住處,千萬不能委屈了他們。
錢楷自然是千恩萬謝,高懸的心髒放下幾分,又主動請纓道:“大人您日理萬機,這些文書工作就交給屬下吧?”
李文柏剛好也正有此意,於是又勉勵了錢楷幾句後就將書房讓了出來,交合政事千頭萬緒,他當然不能被核查賬本之事拖住手腳。
走出房門,李文柏低聲囑咐李二:“把這人給我盯好了,一日十二個時辰都不能放過。”
李二點頭應是,又道:“大人,府兵都尉陳一志將軍來訪,現正在大堂等候,您看?”
“陳將軍?”李文柏就著院中井水洗了把臉,疑惑道,“國朝文武分家,在地方也是涇渭分明,他來找本官作甚?”
“屬下也不知。”李二說,“陳將軍只是說登門拜訪,祝賀大人新官上任,別的什麼也沒說。”
這個陳一志,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李文柏拍拍臉:“你去告訴陳將軍,就說本官馬上就來。”
李二領命而去,李文柏徑自回房換上官府,心中卻仍舊不解。
就進城時城門守軍的飛揚跋扈來看,這個陳一志絕對不是什麼愛兵如子的名將,對部下也不多拘束,雖聽說是賀青親手提拔起來的都尉,帶兵卻和軍紀嚴明的關中軍根本不可同日而語,李文柏對其也並沒有多少好印象。
其實李文柏不知道的是,古代的軍隊和現代那支為人民服務的解放軍根本不同,搜刮民脂民膏都是常事,即使紀律嚴明如關中軍,偶爾也還是會出現強制徵收百姓房屋物資的情況,更別談早已爛到根的府軍。
賀青雖有生殺大權,但要提拔地方主將也只能就地,而不能從關中軍撥出,這個陳一志,也只能算是矮子裡面拔將軍了。
到了正堂,李文柏眼前一亮,這陳一志看起來才三十多歲,長得一表人才,一身盔甲襯得人英武非常,好一個青年俊才的模樣。
陳一志也不端架子,見李文柏過來當即抱拳大笑:“這位想必就是李冠玉李大人吧?”
“正是在下。”李文柏微笑拱手,“陳將軍英俊神武,果然不愧是鎮守一方的府軍都尉啊!”
兩人同品,又是一文一武,互相間自然就少了上下級間的拘謹,陳一志大步上前將李文柏打量了個遍,而後滿意地撫恤而笑:“好!好一個少年英才,不愧是賀大將軍看上的人!”
李文柏和賀家的關系滿朝皆知,而陳一志根本沒在賀青手下待過,硬要說關系,勉強稱得上受了賀大將軍的提攜之恩,兩者親近程度根本不同,這時提起顯然就是為了套近乎。
李文柏也不打破,只順著陳一志的話頭做出了晚輩的姿態,連說不敢。
“誒,有什麼不敢的。”陳一志落座後大手一揮,豪放的武將風範盡顯,“大將軍於我有恩,你既是大將軍看上的人,咱們就算是自己人了,有什麼要幫忙的盡管找你陳叔!”
“陳將軍言重了。”李文柏微微一笑並不接話,“李二,還不快叫人上茶?”
“是,大人、將軍稍待。”李二躬身抱拳而去。
陳一志行伍出身,一進縣衙大門就發現了不同,感嘆道:“冠玉果然少年英傑,就連隨身的下人,都是關中軍的人,令人感慨啊。”
“全都是聖上恩澤。”陳一志拐彎抹角地想提到關中軍和賀青,李文柏偏偏不提,“陳將軍來找在下,可是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