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縣尉太過言重了,既是誤會,如今解開了就好,何必還來什麼賠罪。”李文柏的態度瞬間一百八十度轉變,笑呵呵地拉起蔣勇的手開始敘舊,“其實前些日子在往來居初見,本官就覺得和蔣縣尉一見如故,正想著什麼時候能好好聊聊呢!”
滿意地看見蔣勇一臉便秘,李文柏轉而又笑眯眯地拍上三子肩膀:“果然英雄出少年,三兄弟年紀輕輕就成了縣丞的左右臂膀,可想而知前途無量啊!”
一個還未及冠的少年以長輩的姿態,拍著另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肩膀感嘆英雄年少,簡直怎麼看怎麼滑稽,然而在時人看來卻是再合情理不過之事,換了個真正的“草民”,恐怕立馬就會順杆爬向李文柏執晚輩禮——這畢竟也是個抱大腿的辦法。
即便三子暗地裡的身份不一般,可謂掌控著整個交合地下勢力,但此時面對李文柏的“鼓勵”,也只能淡淡拱手道一聲:“大人過獎。”雙方都十分自然,沒有半分尷尬。
當然,實際上三子也根本無需尷尬,畢竟無論在誰看來,李文柏此舉可半點沒有仗勢欺人,刻意要給三子難堪的意思,恰恰相反,看在此時的三子和蔣勇眼中,反而成了李文柏主動向施家示好的訊號。
究其原因也很簡單,李文柏是縣令,代替天子巡牧百姓,在古時又稱“父母官”,這可不是什麼尊稱,而是在等級森嚴的大齊,在有官身之人面前,不管年齡多大,輩分都天然矮了一頭。
當然,年過古稀之類的老人另算,但若李文柏和三子這般年齡差,分個長輩晚輩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是以李文柏此言一出,不僅三子的神情稍稍放緩,就連蔣勇也稍微放下了怒火,憤憤不平之色消去不少。
又贊許了三子兩句,李文柏一拍腦袋:“哎呀!瞧本官這腦子,光逮著三兄弟敘舊,竟忘了正事。”
三子本就是不喜言辭之人,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個滾圓的鏤空竹筒遞過去:“大人,這是縣丞大人命草民交與您的親筆信。”
“搞得這麼生疏,還專門派你來。”李文柏邊擰開竹筒的封蓋邊感嘆,“施家莊園離得又不遠,施大人為何不親自來?”
大齊雖然已經有了用於寫作的宣紙,但因為工藝的緣故往往過薄易碎,且價格過於高昂,一般只有世家大族做私用,因為保管不便的緣故很少用早正式場合。
除了天子詔書必用玄黃兩色綢緞之外,除非事情緊急且需要記述的文字過多,否則一般情形下的信件往來,用得最多的還是牛皮、羊皮之類各式皮革,或者竹簡。
當然,竹簡過於笨重又使用不便,在中原地區的世家大族之間已經近乎絕跡,但交合物資匱乏,即使豪族如施五,竟然還在使用這種原始的記載方式,也是李文柏萬萬沒有想到的。
三子拱手:“天寒地凍,縣丞大人前日感染了風寒行動不便,還請大人恕罪。”
“什麼,還有這事?”李文柏動作一頓,關心地問,“可有請大夫?如今好些了沒?過些日子等手中公務告一段落,本官一定親自前去探望,還請施大人萬萬保重身體啊。“
在三子的道謝聲中,李文柏已經將竹簡上的內容草草瀏覽了一遍,原來蔣勇也好三子也好,都是奉施五之命,來“慰問”昨日受驚的錢楷一家人的。
“錢楷?”李文柏故作疑惑,“本官知道此人,不就是個小小書吏?出了何事,還至於還勞煩蔣縣尉親自慰問?”
蔣勇吊起眉毛,“怎麼,出了這麼大的事,大人不知道?”
李文柏本就皺起的眉頭皺得更緊:“蔣縣尉何意?莫非交合出了什麼大事,本官還被蒙在鼓裡?”
“也不是什麼大事,大人日理萬機不知道也是應當。”三子毫不猶豫地打斷蔣勇的話,“不瞞大人,昨日清晨,縣尉大人手下的幾個弟兄奉命在城中維持治安,盯防雞鳴狗盜之輩,不想出了點誤會驚擾了錢書吏的家人,縣尉和縣丞大人心中過意不去,這才令小人前來慰問一二,也聊表歉意。”
三子雖然面癱,一看就是少言寡語之輩,說起這麼大段話卻一點不曾卡殼,臉上雖然沒有表情,眼中卻讓人硬生生看出來幾分不似作假的關懷之意,似乎真的對錢楷心存愧疚。
李文柏心下感慨,面上卻做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怪不得那錢書吏今日一天都心不在焉地,原來竟發生過此種誤會。”
“讓錢書吏受驚,真是慚愧。”三子拱手,“敢問大人,錢書吏現在何處?縣丞大人命草民給他帶了些賠禮聊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