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還不是那些賬本的事兒。”李二說道,“你不老老實實站崗,來這兒幹什麼?”
李二現在搖身一變成了捕頭,算是他們的辭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文書?”李二第一反應也是不信,“這交合縣的差役胥吏不是都被那什麼五爺囑咐,見不著人麼?這個錢楷從哪兒蹦出來的?”
“屬下也覺得奇怪。”衙役說,“但那人言辭鑿鑿,說不信可以查公人名薄,頭兒,您也知道我大字不識一個,哪裡認得什麼名薄...這不,只能來請示大人了。”
李二趕人的話已經到了嗓子口,不過轉眼一想,文書,不就是李文柏想找的認字的先生嗎?於是改變了主意,讓衙役先在外面等著,他進去稟報。
李文柏彼時已經折騰了一整夜,等待整理的賬簿卻一點沒有減少的跡象,正煩躁著,此時聽李二彙報錢楷之事,不由得眉心微皺:“這人從哪兒蹦出來的?”
不怪李文柏不信,實在是兩日以來的所見所聞,無不顯示著施家已經將這交合縣城經營成了鐵板一塊,這個錢楷此時出現,真是怎麼看怎麼蹊蹺。
“屬下也覺得奇怪,但想著這人識字,要是真的,說不定能幫上大人的忙,所以...”李二謹慎地問道,“要不,屬下讓人把他趕回去?”
“不了,讓他進來吧。”李文柏說道,“會會這是何方神聖,剛好本官也歇一歇。”
李二領命,出門把李文柏的意思轉達給了衙役。
錢楷在門外像熱鍋的螞蟻一樣亂轉,聽到李文柏傳喚的訊息不由大喜,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袋塞在衙役手上,賠笑道:“兄弟辛苦,一點點心意,兄弟千萬收下。”
衙役像接了個燙手山芋,趕緊回手把錢袋扔回去,厭惡道:“少來這套!你小子恩將仇報,想害死我不成?”
“不不不,不敢。”錢楷滿頭霧水地把錢袋收回去,對這個新任縣令的好奇又多了幾分。
文書和底層的衙役一樣,在縣衙裡都屬於不入流的小吏,但錢楷好歹在衙門幹了三十年,按資排輩,平日裡不說橫著走,至少上上下下的胥吏多少還是會給這個老人面子,被個守門的衙役如此呵斥,對錢楷來說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了。
但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面對這麼惡劣的態度,錢楷不僅一點不忿都沒有,反而更加的畢恭畢敬——識時務,是他能安安穩穩在衙門待上這麼多年的原因之一。
一進書房門,錢楷先是被“漫山遍野”的賬簿驚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跪地行禮,又驚訝於這位傳說中新任縣令的年輕。
“屬下錢楷見過大人!”錢楷恭恭敬敬地低頭行禮,心中卻不免開始嘀咕起來。
看這位大人的穿著打扮竟是還沒有及冠?這麼年輕被就高中進士,卻被外放到交合這種窮鄉僻壤,別是在京城得罪了什麼人吧?
這麼想著,錢楷就有些後悔,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聽風就是雨,常言道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新縣令大人不會是一時興起才打算和施家對著幹,其實根本沒什麼後臺吧?
至於衙役差人,這年頭到處都是逃難的饑民,只要給吃上一頓飽飯什麼都願意幹,湊上百來人根本算不上什麼問題——交合沒人敢,從京城北上一路這麼遠,總有人敢吧?
錢楷低著頭沉默不語,面上卻風雲變幻,只差把“後悔”二字刻在了臉上。
李文柏看得好笑,對錢楷的話卻已經信了三分,這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但懦夫有懦夫的用法,在這個時候,沒什麼城府的懦夫用起來反而安心。
“錢楷。”李文柏故意沉下臉,“本官昨日便已上任,你為何現在才來?莫非是不把本官放在眼裡!”
“屬下不敢!”錢楷越發肯定李文柏只是個滿腔熱血的毛頭小子,心中越發叫苦不疊,“大人,屬下內人病重,前些日子特意請了假,為了照顧家內才...”
“哦?”李文柏面色果然好轉,“那尊夫人病情如何,可有好轉了?”
錢楷趕緊順杆爬:“不瞞大人,家內現在還是臥床不起,日日需要人照料啊。”
言下之意,我都已經說得這麼慘了,你就發發善心,趕緊讓我回家繼續照顧病人吧!
火候差不多了,李文柏冷哼一聲,嚇得跪在地上的錢楷渾身一抖:“錢楷,你好大的膽子,膽敢謊言欺騙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