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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禍來

最炎熱的天兒夜短晝長,小院兒裡天天兒的熱熱鬧鬧,阿黃醒了,能坐起來了,幾個女人的面色紅潤了,二嬸家的三個女人,連帶著蘇梅,氣兒吹一樣,臉頰有肉了,膚色白皙了,眼中有了神采,身上有了力氣,周琳不遺餘力的調理,默默進出的古亓看在眼裡,暖在心裡,自己一直想照顧的娘和妹妹,如今每日煥發了神采,院子裡充滿生機,自打爹離開,再沒見到娘有如此輕鬆的樣子,此刻正在夕陽的餘暉下開懷暢笑,眼角的皺紋漾出喜悅的顏色。

房子的改建完工了,不到一個月,起了四間大瓦房,前後院牆一連,直接變成了二進的院子。原來的主屋後面圍牆拆掉,從山上挖了幾顆果樹,那女人愛吃果子,自己澆灌總好過天天上山去摘,夏天能遮陽,還能阻隔嘈雜的聲音。因為周琳好折騰,新房舊房中間留了很大一塊空場出來,用磚鋪了中間的區域,周圍是土地,可以種菜種樹,四間大瓦房分踞東西北,因為院子寬了,主屋位置並排兩間,最後新舊院子相連的兩個把腳分別修了茅廁和新的廚房,院牆已拆,新舊廚房相連,中間打通,新的廚房比舊的大了三倍,一溜三個灶臺,兩大一小,鍋碗瓢盆還沒來得及置辦,等那女人提了要求再說。

以前的日子渾渾噩噩的,得過且過,自從那個溫暖的女人出現,生機勃勃幹勁十足的樣子,影響了身邊所有的人,她沒有這個世界裡人的陰鬱,絕望,有的是一身光明和溫暖,持續發光,像太陽一般溫暖著這塊被詛咒的大地,和這大地上被詛咒的人。她樂觀,積極,絞盡腦汁,她那麼明亮,根本不屑於身邊那微小的黑暗,她看不到蘇梅的嫉妒,她是明亮的,灼熱的,那些飛蟲還沒近她的身就熔化了,就像他,這些獨自住在山上的夜,躺在她睡過的床上,回想和她相處的一分一秒,什麼都想不起來,只有暖融融熱乎乎的燙鑽進心裡,讓胸膛熱得發燙,震顫得無法抑制,如今終於能朝夕相對了,心中的感情卻無法宣諸於口,似乎這樣是對她的玷汙,那麼明亮光輝的存在,能否揹負他這一身黑暗和寒冷?

“呀,大功臣回來了,快來喝杯冰鎮蘿蔔湯,解暑降溫!”一如既往的溫暖。

遞過杯子,周琳火燒腚似的逃了,怎麼最近每次看到這廝都有一種野火燎原的感覺,那目光分分鐘要生吞活剝了自己似的,我這脆弱的小心肝兒啊,怕怕的。

用過晚飯,古亓帶著古亓,周琳,古雨,參觀了新宅,天晚了,來不及折騰,準備等和好天氣請幫工的人吃個飯再正式搬家,所以古亓仍是住在山上。這幾天出奇的悶熱,眼瞅就要麥收了,收了麥,可以出山一趟去換點銀子買點東西,給家裡的幾個女人添些用品。

那女人至今穿著妹妹的衣服,整天廚房裡鑽著,袖口都磨破了,若不是娘給縫了布鞋,恐怕至今還穿著自己給編的草鞋,一路走來,那雙白嫩的小腳不知磨了多少血泡,想當初剛來的時候,那麼白嫩細膩,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雪白的面板,想到這裡,感覺到自己的呼吸粗重起來,立刻停下了,哪怕是在心裡,也不願褻瀆的情感,然而被點燃的慾望卻久久不能平息。無奈起身走到屋外,今夜格外黑,沒有星光和月,古亓心中大奇,不由定睛瞧了一會兒。

不對!心中通的一下,警鈴大作,不對!這天不對!密不透風的雲,似乎夾雜著不同尋常的味道!古亓顧不得什麼立刻化身獵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山底竄去,快,要出事了,這風,這空氣中的味道,聯絡到這些天的悶熱,今夜無風無星!

飛快劃過的身影除了驚碎一地花草彷彿鬼神莫測,用不到一刻鐘便從山上衝進家直接進了周琳的屋子,這邊周琳剛從空間出來見狀嚇了一跳,古亓火紅著眼珠子闖進來門都沒敲,這大半夜的。。。

“要變天了,很可能是暴雨,我去通知族長,你去通知二嬸家,叫古雨帶著蘇梅去搶糧,收了立刻搬回來,能搶多少是多少!”這種時刻妹子不靠譜,唯有周琳,飛快的佈置完周琳的工作,古亓一陣風一樣跑出去了。

留在床上的周琳懵了一下,麥收,暴雨,天啊,農民辛苦了一年無非是要個好收成,都等到麥穗沉甸甸壓的抬不起頭才收,可若是天公不作美趕上下雨天,雨水打溼了的麥穗過於沉重,直接倒在地上,很難收割,若是碰上連續陰雨,溼了的麥穗無法晾乾,發了芽就全完了。顧不得梳頭整理,周琳抱了熟睡的小白就衝到古氏房間。

古氏覺輕,剛才古亓衝進院子她聽到動靜就醒了,古雨睡得四仰八叉螃蟹一樣。周琳把孩子交到古氏懷裡,“大娘,古亓說要變天了,已經去通知族長,我去二嬸家說一聲,您幫我照看好孩子。”

“我的天!可是真的?這可要了命,你快去,不要擔心家裡,二嬸一家就靠那點棉花活命,糧食也少,再遭災可是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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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雨,古雨快醒醒!”

“你快去,我喊她。”古氏轟周琳。

周琳忙轉身跑了。

“二嬸,二嬸快開門!”拼命的拍打屋門。

“怎麼了這是?”二嬸匆匆開門。

“二嬸,快去地裡搶糧,馬上變天兒,古亓讓收了糧立刻搬回來,別存在田頭兒,這雨不定下多久。”眼瞅著二嬸臉色發白,周琳也顧不得了,衝著裡面大叫:“二叔!二叔快起來別睡了,要下大雨了趕緊去搶糧!”可別二嬸一個暈倒再耽誤了搶糧。

古流氏很快鎮定下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別管我了。”難為這麼急的事兒還專門找個人來通知自己。

周琳轉身往田地跑去,還沒跑到田頭兒就聽到鑼鼓聲響起,奔跑聲,喧鬧聲,哭聲,如一條引線,整個村子沸騰起來。

趕到自家田地,古雨已經在那雙手如飛的拼命收割了,虧得吃了她做的飯,古雨如今力大如牛,割得麥子刷刷飛,蘇梅跟在後面往麻袋裝,周琳試了試,戰鬥力微弱,索性跟在蘇梅後面一起撿麥子,古雨此時已然化身人形收割機,兩手翻飛頭都不抬刷刷刷,一路麥子飛落,麥穗的麥芒刺進面板,但是誰也不吭聲,蘇梅比周琳更清楚沒有糧食的恐怖,管你夫人小姐,一律賣了換糧,更有甚者直接易子而食,她好怕,怕噩夢重演,好容易逃開了那吃人的地方,不想再一次遭遇這樣的禍事,自己是家裡唯一的僕人,若是到了那災荒時節,男人眼中看到的你不是女人,是一堆裹腹的肉!

不多時古亓就來了,連拎帶抗抱了五個麻袋就飛回去了,轉眼又奔回來,如此反覆,很快地上空了,就加入割麥的行列,這下地上堆積的麥子更多了,兩個人力根本跟不上兩個獸力,只有埋頭咬牙,拼了命的劃拉,更多的麥芒刺進肉裡,快,快,多裝一袋就能少餓死一個人,等麥子泡了水發了芽受了潮,一年的辛苦就全白搭了。

再過一會兒,陸陸續續田頭都上人了,全家出動,收的收,抗的抗,這是和老天爺搶糧食,也是搶命啊,古家村就這麼點兒人,除了糧食再無生路。

夜越來越黑,雲壓得更低了,大家都感覺到了天氣的異樣,這樣應該熟睡的時刻,若不是有人醒著來給大家報信兒,一夜就過去了,聞到空氣中的潮氣,大家更急了,都拼了命的割,拼命的收,有的人忍不住哭出聲,“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還有這麼多,這雨就要下來了。”更多的人家割完了裝起來卻來不及往家裡運,畢竟一袋麥子百十來斤,一個壯漢一趟也就抗一袋而已,跑幾趟就力竭了。

“古亓你去幫大家送糧!”周琳一聲大吼,掩在了第一聲悶雷之下,轟隆~似遠古的巨龍從天邊發出的囈語,頓時田間哭聲響成一片,只有古亓和身邊的蘇梅聽到周琳的聲音。

蘇梅立刻發出怨毒的目光瞪向周琳,這女人瘋了,想出風頭也不看看什麼時候,自己的地沒收完去管別人,到時候沒糧吃拿你去換麼?而周琳根本來不及看她,咬著牙紅著眼,抬著僵直的胳膊一把把劃拉著地上的麥穗。

古亓毫不遲疑,回身拎了自家田頭的幾袋糧食就飛也似的過去了。這些年雖然不來往,但是田地裡走來走去他清楚的認識各家的地,此時的古亓再不怕旁人奇怪的目光,開足了速度,一次次從各家田間掠過,將來不及搬運的糧食通通運到各家,一般家裡都留著人,他也不進去,糧食往門口一放,吆喝一句就再奔回去。

轟隆!又是一聲巨響,明顯比第一聲雷近了,蘇梅已經魔瘋了,雙手都滲出血來,還在拼命的扒拉,周琳比她好不到哪去,雙臂早已脫力,機械的一下一下划動。

空氣中的溼氣越來越重,周琳似乎已經感覺到雨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分不清是汗還是雨,最多還能再搶一袋,這是她的感覺。

村人一邊哭喊,一邊收割,有的已經力竭,家中再無勞力,索性坐在地上號啕大哭,哭得周琳心裡揪成一團。十畝地,如他家這樣的戰鬥力都收不上一半,別說其他的家。

奔跑聲,哭泣聲,鐮刀嘩嘩作響,悶雷滾滾,從天邊一路奔來,終於豆大的雨點砸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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