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化作一抔黃土,灑在我最愛的地方。
慚顏了了他的心願,葬在了水涵峰的山崖上,迎著崖頂獵獵風,照拂崖下百十人。
“師父,弟子不肖,來遲了……”
紀長願在那棵跳崖松前跪了很久,醉無休默默在他的身邊陪著他跪,聽著他從剛入門講到最後脫離師門。
他帶著輕鬆的語氣,彷彿只是在和慚顏聊天,回憶著珩無宗十多年來的日子。無論是兒時靈溪捉蝦的趣事,還是被鳥在頭上拉屎的囧事,或是大師兄隨時都無微不至的關懷,甚至還有江淮南怎麼都看不慣他的挑剔……他都細數一二。
十幾年說長不長,只不過是他們千百年的人生中的一小部分。
可正是在這漫長生命中有了那些重要的人,才讓日復一日迴圈乏陳的每一天,都擁有了非凡的意義。就像是綴於荒蕪夜空中的繁星,讓千篇一律的黑暗,有了生動閃耀的光芒。
他珍惜他遇見的所有人,更感謝上蒼將醉無休帶來他的身邊。
“師父,您常對我說,人恆為人,非為他物,自知其身,守乎本心。我現在也要去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了,今日是來向您告別的。
對了,還沒正式給您介紹,我身邊這位,醉無休,是我的道侶。您別生氣,就算生氣您也不能從土裡蹦出來揍我。
您放心吧。
他很好,我很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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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忘珏將紀長願和醉無休送到了山門外,臨別時,他對紀長願說:“長願,其實師父並不是真的想將你逐出師門。”
紀長願抬頭看了看珩無宗那巍峨的崇山峻嶺,又望向那聳立肅穆的山門,笑著搖了搖頭,“我知道。”
頂著壓力,沈忘珏抬手輕輕揉了揉紀長願的頭,像小時候那樣叮囑道:“長願可別再闖禍了。”又微微頓了頓,緩緩道,“以後師兄不會給你擦屁股了,但……珩無宗永遠都是你的家。”
紀長願走後,沈忘珏一個人一步步從山下拾階而上,想起剛才沒有告訴紀長願的事。
這也是後來沈忘珏才悟懂的。他們的師父從來都是個心如明鏡的人,當時珩無宗大陣已是岌岌可危,慚顏深知菩提靈樹對珩無宗的意義——
只要菩提靈樹在的一天,哪個仙門都破不了珩無宗大陣。有菩提靈樹的滋養,珩無宗將靈氣縈繞,千秋萬代。
將醉無休逐出宗門,才是成全了紀長願的團圓……
“總是要人犧牲的,他是師父啊,有事師父不先上,卻叫徒兒頂著,他慚顏受不得這等折辱。”慚顏死去的那天夜裡,談夕妍靠著崖頂的那棵松樹,陪著深夜淒涼的風苦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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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江湖上流傳著這麼一個傳說——
有位行俠仗義之士名叫白珩尊,此人有幾分古怪,走到哪兒便“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到哪兒,可他並不是無償的,他總要向人索要點什麼東西。可能是不值錢的書卷,也可能是昂貴的玉墜,所以大家對他褒貶不一。
可有一樣大家都認同,那就是他寵愛自己的道侶,每次拿到的東西都會遞到那道侶面前,跟猴子偷桃兒求歡似的。
至於人們是怎麼知道那是他的道侶的,完全是因為他們從不避嫌,有時走在道上瞧見有人叫賣《妖王鎮邪圖》、《妖王招財賦》,他就會一把抱住他那面容冷清道侶親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