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衿拍拍他的肩膀,她有一肚子安慰人的話,然而在飽受情傷的人面前卻說不出一個字,只能隨意岔開了話題。
涼風送爽竹影動,曉月出雲夜萌生。
霍衍庭深吸一口山野鄉間的新鮮空氣,信手將包裹丟在客房,執一壺傳世佳釀出了客房。
這是一間開在山野花谷的林間小棧,老闆性情曠達,經營有道,房屋駕於溪湖之上,皆是用竹木製成,白日典雅輕淡,夜中映月來風,很是惹人心目。每每前往潁城等地談生意時,他只要途徑此地總會來住上幾日。
好風好夜,好酒好月,若是再來位佳人就更好了。
漫步至清溪花谷,霍衍庭舉杯臨風飲一口酒,不禁望著這月夜美景心中感嘆。
上天好似聽到了他內心呼喚,一陣水聲波動,水底遊波現出一條美人魚伴著他那一聲感嘆及時地映入眼簾。
霍衍庭飲酒的動作瞬間僵硬,常年習武,莫說皓月當空眼前明亮得很,就算無星無月他也分辨得出那不是一條美人魚,是一條......不,是一個美人。
他不是君子,但行君子之事。
意識到前路難行之後,霍衍庭很自覺地低下了眉眼,收住了腳步及時向來路返回。
“什麼人?站住!”
一聲厲呼,帶著女子特有的驚懼與惶恐。
一陣水聲,衣物婆娑是那人已經上了岸。
霍衍庭一直僵站著,若此時趁那女子還在忙著整理,他徑自離去也未為不可,也能免去一樁麻煩,可偏偏這不是他霍大公子的行事風格,所以人家叫他站住他還就真的站住了。
霍大公子今晚可能真的是喝醉了,他自以為自己光風霽月,將事情道明原委後對方定會相信他的清白,明白他絕無偷窺之心,所以當他背立著自陳清白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種事似乎不是說得清道得明,人家就會信的。
然而,當那女子聲色俱厲叫他回身之後,幾乎是在看清他的臉的同一時刻,就相信了他的話。
得到相信,霍衍庭很詫異。
但更讓他詫異的,卻是那溶溶月下,清淺溪落,似仙似幻的妙齡女子。
世間女子,美貌如玉子衿者,霍衍庭見過數百不在話下,可眼前這個女子美在容貌是其次,更美的卻是那份風情。
不是風塵女子抑或半老徐娘的那種風情,是那種既魅惑又清純,清純中帶著魅惑的風情。
明明是妙齡少女,卻天與風流口眼含春,嫵媚妖嬈而不淫。
明明是撫媚妖嬈,卻雪肌素骨容顏清澈,純淨玉潔而不澀。
歐陽佩月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霍衍庭,幸好她認得他,也幸好他未見過她,表面淡淡實則內心顫抖地繫好衣帶,她信手一甩胸前滴水的秀髮,轉身就要離去。
“姑娘!”
霍衍庭卻叫住了他。
止住腳步,她淡笑回首,“公子還有何事吩咐?”
“姑娘恕罪,剛剛無意冒犯,在下......”他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哦?”歐陽佩月的鎮靜是與生俱來,此刻早已恢復如初的淡定從容,即便那人是最該讓她緊張的,她依然笑道:“公子剛剛不是解釋過了嗎?小女子卻也信了,難道這還不夠?”
不等霍衍庭回話,她依舊笑著幾步上前,只覺香風拂面,霍衍庭手中酒壺已無。
皓月當空盈風拂袖,那女子玉頸引天,傾液而下,風吹起了她的長髮,撫在臉頰沾染了少許佳釀。
“好風好夜,好酒好月,公子可是想找人作陪?”她爽快的聲音道。
霍衍庭更僵立了,只覺上天真的聽到了他的心聲,不禁爽朗大笑,“既是相逢,便是有緣,姑娘可肯賞臉?”
“有何不可?”歐陽佩月執著酒壺在溪邊找了個石頭隨意坐了,她若有似無的視線打在霍衍庭身上,如此涼風如此夜,如此美酒如此君,左右不會再有第二次了,醉它一次又何妨?
霍衍庭從腰間取下剩下的一壺酒,也隨意坐在臨近處的一塊石頭上,兩個人對月臨溪各自斟酌,忽然都安靜了下來,真的只陪對方喝起了酒來。
待酒盡壺空,兩個人都已經臉色輕染楓紅,那百年窖藏的佳釀純度極高,竟沒將二人灌倒,也是難得。
水何澹澹中,不知是誰又先開了口,夜才不至於過分靜謐,天空中數記流星飛過,也使那夜空不安寧起來。
“姑娘家見了流星都會許願,你怎麼只靜靜地看著不動?”霍衍庭漸漸頭有些重。
“許願?”歐陽佩月秀眉一挑,“那不過是個傳說,流星美麗易逝,美好的東西往往最容易寄託人們的美好願望,以為它短暫的出現便是來承載世間萬千生靈的錦繡圖景,故而那般美麗奪目。以為捕捉到了短暫即逝的它,便等於抓住了屬於自己的美麗,自我安慰罷了。有那時間倒不如瞪大眼睛好好瞧瞧這星漢變幻,抓進眼中的美麗才是精彩,況且......我沒有心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