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錚的表情透著狠厲,似笑非笑道:“你猜。”
迷茫地搖搖頭,她只知道外界傳聞是公西越一箭穿心最終病死了,而那個始作俑者公西銳赫至今了無蹤影,甚至於公西家的勢力雖然被他收繳了,但是公西越身後聲名仍在,當年楚南夷族之亂的真相至今還未大白於天下。
輕輕貼在玉子衿的耳側,宇文錚壓聲低陳了數語。
玉子衿倏然睜大雙眼,她難以想象地看著那人的冷峻眉眼,驚訝後被宇文錚緊緊擁在了懷中。
他的聲音飽含痛苦與恨意,是那般悽切與迷離,“終有一日我要讓他們親眼看到自己萬劫不復的毀滅,子衿,陪我一起見證那天的到來!”
良久後,她反抱住了他,“好!”
一個翻身將懷中人壓在身下,薄唇輕點,“不要離開我,永遠都不要,除了你我不想要任何人!”
還未來得及回話,檀口已被死死封住,玉子衿忘情回應著,心中卻在輕嘆:阿錚,這樣的你該叫我怎麼辦?
你的良苦用心我是明白的,你不想我離開你,同時也不想委屈我,所以才會首肯我與赫連義兄結拜,那樣你便能以赫連熊熊義妹的身份光明正大迎我入英成王府,即可成全你我一世並肩,也免我背上背叛生父不忠不孝的罵名。
只是,玉子衿就是玉子衿啊!不是換了身份就能換了心,就能換了牽念與痴纏,就能讓我與那些人、那些事徹底斬斷的!
日日自己與自己對弈,時間一長也是無聊,這日正午,看幾個侍女正在房中收拾,玉子衿索性也加入進來打理書案。
她在橫波園定居後,宇文錚雖還在英成王府公幹,但一應用品無不搬來了橫波園。
邊整理著那人的東西,她才意識到宇文錚雖然多年征戰疆場,但貴公子習氣卻是一分不少。用筆只用狼毫,不用羊毫,且必須是質硬蒼勁的北狼毫;用紙只選薄如卵膜堅潔如玉的澄心堂紙;衣袍非價值不菲的雲錦、廣綾、菱緞、綺繡絕不沾身;一個七尺男兒卻愛好甜食如孩童......
在外人看來宇文錚是歷盡兇險九死一生走到如今的一方大將,可這骨子裡的富貴挑剔真真讓與他相處了這些時日的玉子衿目瞪口呆,種種貴公子習性比起她家中的哥哥弟弟有過之而無不及。
“夫人,您在笑什麼呢?”萋萋抱著一摞畫卷向書桌旁走來,引得連翹、芳草也停下手中活計投來目光,這些日子她和芳草與夫人日益熟稔,發現她不僅美貌過人,更是平易近人,氣質芳華讓人歎服,難怪那般讓四爺動心。
玉子衿笑道:“沒什麼,我只是笑咱們這位爺,在外面行軍打仗什麼苦都吃得,這一過起清閒日子竟比我還要嬌慣。”
芳草、萋萋聽了嗤嗤笑,道:“夫人,您怕是還不知呢?咱們四爺可是從小養下的執拗性子,一旦認準一樣東西,那可是絕無變更之說,這衣食住行的還好,偏偏在他老人家心中是一旦決定下要做什麼事情,要得到什麼東西,那可是百折千折的不回頭,男兒有無畏不屈之志是好事,但咱們這位爺卻是雷打不動其志的頑石一塊,為此當初在家沒把老爺氣死,光抽在他身上的藤條少說也斷了七八根呢!”
“哦?真的嗎?”玉子衿挑眉,年少時灑脫舒朗的宇文錚她見過,可卻很難相信竟也有氣得父親動用家法的叛逆時光。
“可不是嘛,”芳草打理著衣物,笑道:“家中五位公子,頂數四爺挨老爺藤條最多,其他公子捱打時都知道乖乖跪地求饒,偏咱們爺叛逆不算,還四處逃竄與老爺叫板,老爺脾氣火爆,怎能不氣?四爺又打不過老爺,每次責罰無不是加重了的!我們都在背後笑稱:‘紫檀的棍棒,鐵打的四爺’!”
玉子衿與連翹聽了笑出聲,那樣英武將軍竟也曾有過被父親追著滿街跑的狼狽,想想就覺得好笑。
心中某個地方被觸動,玉子衿有些心痛與懷念,心痛那個少年,懷念那段時光。
想當年少年英雄意氣風發,狂放不羈鮮衣怒馬,再對比今夕萬人之上疏漠深沉,教人怎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