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成君的國家,帝王更替也不是什麼改天換日的大事,原業的死是悄無聲息的,新皇的登基也不是普天同慶的。
一切只是上洛皇宮走馬觀花的形式過場,未影響一分瀧州的物換星移。
新皇的登基大典宇文錚勢必是去了上洛主持的,也只不過呆了三天便折回,所立之人只是個九歲的孩子——永南王嫡孫原明昃,懂事安分,也呆笨痴愣,有這些便夠了。
因原業被鴆殺,原明昃被當做傀儡扶持登基,這幾日玉子衿每每念及都會想到那日在香魂院連燼說過的話,午覺才歇下就又做起了那個夢,上京國香園中原倚風白衣染血的慘痛模樣嚇得她驚醒過來。
擦擦頭上的汗水,扶著已經顯懷的腰身起身,她陰霾的心情在看到桌上的火紅燙金的喜帖時一掃而盡。
“這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連翹為她擦著額邊冷汗,回道:“您剛睡下的時候就送到了,奴婢看您睡得正香甜,沒敢打擾您。”
玉子衿忍不住喜上眉梢,這兩個月霍家一直在張羅霍衍庭與歐陽佩月的婚事,二人之事經那日碼頭沉塘一事之後在瀧州可謂傳得沸沸揚揚,斥二人未婚生子行為荒誕者有之,感嘆有情人終成眷屬者有之,不過這都沒關係,重要的是他們終於能在一起了。
“佩月姐姐終於能有自己的幸福了,你說這是不是很值得開心?”她撫摸著自己隆起的小腹笑問,眼中蓄起溼潤晶瑩。
芳草捧著一盤荔枝正淺笑入門,見狀忙問道:“夫人,您這是怎麼了?身懷有孕可是不能哭的啊!”
“沒事,我只是替佩月姐姐高興,她終於苦盡甘來了!”玉子衿吸吸鼻子,視線落在那盤荔枝上,她轉轉眼睛笑問:“這些荔枝從南邊運來要好些時日不說,難得還保持得這般新鮮,不知道是誰這般有心?”
芳草臉一熱,萋萋已經與連翹對眼一笑接話道:“還能有誰?當然是蒙將軍了,四爺派他去南邊辦事,這才剛回來就緊趕著把......”
“臭丫頭,叫你多嘴!”芳草作勢就要打她,萋萋忙一個轉身躲到了連翹身後,一拱鼻子調皮道:“本來就是嘛,緊趕著送來給夫人解饞兒啊,我又沒說錯,你打我作甚?”
芳草臉紅地說不出話來,一貫沉穩老實的連翹卻及時湊趣兒接話:“可是郡主一向不愛吃荔枝的啊?”
萋萋轉了轉寶石似的黑眼珠,“是啊,那蒙將軍是送給誰的呢?咱們這兒我記得誰最愛吃荔枝來著?”
玉子衿看著三個丫頭忍不住低笑,見芳草實在被打趣地不行了,及時解救道:“好了好了,你們光在那裡談天說地,還管不管我這個聞著荔枝味流口水的了?就算我不吃,”她指指肚子,“他也是要吃的!”
“是是是,奴婢該死!”萋萋趕緊接過荔枝,為玉子衿剝了起來,還不忘衝芳草曖昧地擠眉弄眼,芳草臉更紅了。
玉子衿咬一口晶瑩飽滿的荔枝肉,瞬間口中如含甘露,在這個酷暑時節這簡直是拯救靈魂般的存在,素來對荔枝無感的她也忍不住多吃了幾顆,還不望招呼三個侍女圍在桌邊一起享用。
吐出一粒核,玉子衿突然想起什麼,她望著那張喜帖道:“霍家將婚事都籌備完了嗎?那佩月姐姐從何處出閣?”
沉塘之事後,歐陽佩月就暫時安置在了霍家別院,再也沒回過歐陽家,歐陽家的幾個舅老爺前來上門奉承討好她直接命人把人轟了出去,甚至還拒見了一些歐陽家曾效忠於她的管事。這些態度足以說明她決心要與歐陽家一刀兩斷了。
這世間最斬不斷的就是骨肉親情,或許很多人都會覺得歐陽佩月心胸狹隘不近人情,甚至說她自恃和霍家結親就目中無人,挾怨報復那些曾得罪過她的人,就連唯一的嫡親弟弟都不拉扯了。
可玉子衿明白,歐陽佩月只是徹底地對歐陽敘心冷了,他們姐弟從小就不親厚,可即便再不親厚也是血濃於水的親姐弟,歐陽敘那日如何就能狠得下心將他們母子二人沉塘?若只是歐陽佩月一人,她或許能忍,可還有她的親生兒子,比起自己的孩子,萬貫家財能算什麼?不義親族又能算什麼?那天的場景只會讓她後怕一生,又如何會再去跟歐陽敘談什麼姐弟親情?
她再瀟灑,也是有逆鱗的!
玉子衿慢慢靠回軟墊上,她很慶幸自己沒有遇上歐陽敘那樣的弟弟,望著窗外的婆娑柳葉三五飛鳥,這個時候九弟應該在招呼著小廝四處抓知了了,六弟應該還在校場動不動跟人比武,不知道小弟是不是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