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起那隻小巧玲瓏的手將人扶起,原倚風口齒含笑,俊若謫仙,五指緊緊包裹著掌中柔嫩,側身向一旁的玉策說道:“玉王如此厚愛,朕銘感五內,日後定會厚待郡主,玉王、王妃大可放心!”
簾幕後,明清徽緊閉雙眼,衿兒,你到底選擇了皇上!
玉策面如寒霜看了一眼玉子衿,但依舊對原倚風笑著起身施禮,“承蒙吾皇不棄,小女能得皇上垂憐,實乃三生有幸!”
好!好!他真是養了一個好女兒!
原倚風頷首淺笑,“玉王股肱重臣,功勳卓著,朕斷虧待郡主不得。連總管,朕初登大寶,中宮未立,你即刻回宮替朕擬旨,即冊郡主為後,傳旨欽天監擇選吉日以行冊封大典。”
“是!”連燼領命快步離去。
木已成舟,這已是板上釘釘的事,玉子衿巧笑嫣然跪拜謝恩,玉策亦帶著玉家人俯身叩謝,只是這天降喜事,卻沒有一個玉家人敢笑得出來。
金門曲廊,月夜清幽,當連燼要踏門而出時,一縷淒涼笛音傳入耳際。
“大總管,您怎麼了?”隨行小太監疑惑看著止步不前的人。
連燼回眸,“沒事,在這裡等我回來!”
“是!”
碧玉的笛管離開嫣唇,夏侯氏若有似無的目光投在亭外,“成了?”
連燼沒有進亭,只停留在外肅然而立,“成了,此次多謝。”
夏侯氏笑得荒涼,“不必謝我,我只是不想他在這世間珍視的人也如他罷了。”
“多年不見,你可還好?”
“榮華富貴,衣食無憂,自然好!”她端看亭外人永遠古井無波的雙眼,“只是未曾想竟還能得見總管,這些年過去您風采依舊,只可惜,卻時過境遷了。”
連燼不想回味過去,只微微垂眸,沒有接話。
玉笛重抵嫣唇,夏侯氏已經語盡,閉目又重續那首淒涼的曲子,不再管問亭外人的去留。
午夜,宴席散去,酒酣薰染,卻沒有人睡得著。
書房外,寒氣降落,石磚冰涼,但跪於其上的人整整兩個時辰沒有動一動,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玉天與玉寒立於不遠處,一個臉色鐵青,一個面如寒冰,心疼歸心疼,但總歸是她自找的,二人根本沒有勸的意思。
玉亓趴在樹後,急得抓耳撓腮,這大冷天的,可別凍壞了,心想著要不要把人敲暈了抱回房的時候,正好看到一道著急趕來的人影,太好了,這下有救了!
“衿兒,”明清徽解下自己的披風就把玉子衿裹在懷裡,“這深夜的天,你這是做什麼?要是凍壞了身子可怎麼辦?”
“母親,你別管我,女兒自知有錯,悖逆父親,還害你們失信蘭家,女兒當然該受責罰,特來向父親請罪!”玉子衿正對著書房緊閉的門,態度堅決。
明清徽形容焦慮,怎麼勸玉子衿都不肯離去,左右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縱使有錯又怎能不心疼?心一橫也跪在了書房前,哭道:“王爺,事已至此,子衿入宮的事已是不可挽回,您再生氣也是無濟於事,她擅自獻舞來設計您,讓您騎虎難下是她的不對,可這也全是出自對皇上的一片深情,就請您看在與清徽多年的夫妻情份上,成全了她與皇上吧!”
書房內燈光暗暗,玉策冷重的臉上雙目緊闔,當明清徽的哭訴傳入耳中,他腦海中不由想起了當年與她的初見。
那時的他不過是個祖業敗落的破落子弟,一貧如洗,她卻是崇溪望族之女,只因城隅驚鴻一見互相傾心,之後暗許終生。當時的明家宗親無疑都是反對的,若非岳父岳母開明點頭,想必他們也不會有今天,更不會有他今日的成就!
情牽無奈,這個苦他不是不知道!
他畢生抱負是一享霸業征程的淋漓快感,去和他強勁的敵人去爭去鬥,去享受寸寸征服的快樂,那把金黃龍椅他唾手可得,然而他並不稀罕。只是他這樣想,並不代表他的子孫也這樣想啊!待他百年之後,原倚風的下場他保證不了,把女兒搭進去難保他日她不會與兄弟反目。
玉天咬牙切齒,冠玉俊顏盡是不羈張狂,上千輕扶苦苦哀求的明清徽,“母親,這石板太涼,您快起來,二妹這次是真的惹惱父親了,這般設計父親騎虎難下,父親怎能不氣?”
明清徽正推攘著玉天的拉力,忽然書房門開了,玉策表情沉重走來,揮手製止明清徽欲說的話,目光如炬睨著身子僵直的玉子衿,“既然已經鐵下了心,又來跪本王作甚?你既不曾將我這個父親放在眼中,有你自己一番打算,那又何必來求本王原諒?”
玉子衿淚水輕流伏地一拜,紅腫的雙目抬起望著玉策的眼睛,“父親,女兒不敢無視父親,只是女兒對錶哥實在無男女之情,滿心牽念唯有皇上,只求父親成全!”
“滿心牽念?你對皇上當真用情至此?”
“非是死別離,不敢忘相思!”
明眸刻定,聲音堅決,玉策看著聽著不由身子一顫,緊握成拳的手咯咯作響,他深思到最後終五指垂散,“罷了,罷了,”無力揮揮衣袖,慢慢轉身走回書房,“隨你心意吧!”
雙目滾燙望著那明明挺拔此時卻有些蒼老的身影,玉子衿俯身長拜,泣不成聲,“女兒謝父親!”
東原仁靜帝天平三年元月十六,帝詔天下立玉王二女靈機郡主為後,並於同年三月初八舉行封后大典,玉後美而謙和,德亦柔嘉,尊懿盡善,儀容天成,史稱孝懿皇后。
同日,西原英成王宇文錚得子,取名宇文靖域,上奏仁平帝原明昃立為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