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皓潔看低眉的玉子衿一眼,接話道:“看來四妹在邊關過得極好,也難得妹夫貼心。”
獨孤珺與玉姿洺雖是父母之命成婚,好在婚後夫妻倆感情極好,聽到玉皓潔打趣,玉姿洺臉一紅,“長姐怪會取笑我,誰不知臨川王對長姐才是忠心不二。”
玉子衿撲哧一笑,顧不得再多失神,正要與玉姿洺說笑,才注意到玉妙人自來到鳳藻宮就一人默默坐著,偶爾有眼神看向她,神色閃爍。
想起前些日子的事,玉子衿轉而沉吟。
玉妙人乃玉策如夫人趙夫人所生,性情淑惠,才情俱佳,內外俱當得“妙人”二字,只是沉默少言,性子恬淡不愛爭搶。趙夫人去得早,只留下她與四弟玉凌和五妹玉鳴徵三人。玉策嚴明治家,對沒了母親的玉妙人三人多有照拂,明清徽也頗多憐愛,故而玉妙人三人也沒有受到過什麼踩踏。只是在那麼一個大家,沒了母親的孩子很多時候難免是受到忽略的,受再多照拂日子也未必是多好過的。自小便是玉妙人照顧弟妹,養成了她為人處世俱是懂事隱忍的性情,偏偏玉凌才智一般,掙不得什麼臉面,還在幾年前墜馬摔瘸了一條腿,就連婚事都高不成低不就,娶了個平常官吏的女兒均配了。
玉妙人及笄後,遵玉策指婚嫁與南侯世子嶽澤洛,偏偏嶽澤洛這些年被慣得愈發不成樣子,長大後竟成了個花天酒地荒誕不羈的二世祖,性情隱忍的玉妙人配這樣一個王侯公子,二人婚後生活可想而知。是以一個我行我素流連煙花巷,將結髮妻子奉若鎮宅山石,一個不聞不問深居後閣宅,對親身丈夫看做無關路人,感情的疏離冷漠導致二人成親至今一兒半女也無,甚至於十天半月不相見一面。或許玉妙人不知道,但任誰每每見到她,都能感覺出一股若有若無的失意。
玉皓潔與玉子衿俱是得丈夫疼愛令人羨慕,如今再聽得玉姿洺夫妻和美,玉妙人難免插不上話,只能低著頭沉默飲茶。
玉皓潔與玉姿洺也注意到了玉妙人的沉默,面面相覷暗怪自己失言,玉姿洺不好意思道:“三姐,我我不是有意的。”
玉妙人抬頭,見姐姐妹妹都看著自己,搖頭苦笑,“我無事,或許這就是命吧,看到姐妹們幸福,我著實也替你們高興,至於我過一天算一天吧,左右是父親的女兒,他除了不愛我,還不敢犯我。”這個世道男兒當權,女兒為物,她是庶女,母親早逝,胞弟無能,胞妹年幼,能嫁得南侯嫡子全賴有一個好父親,她沒什麼怨和不甘的,就算有,為了弟弟妹妹也只能隱忍。縱使得不到幸福,她還可以藉著身份換來一生安穩,有些人的幸福她註定求不得。
玉皓潔與玉姿洺聽了難免心裡難過,紛紛寬慰著玉妙人。
玉子衿什麼話也沒說,她知道,玉妙人心中並無嶽澤洛。
風吹過,浮來花香馥郁,春氣旖旎,噴薄氣息似那年上京遊人如織的清瀾池,想起曾經的少女情思,姐妹倆不約而同目光激動。
只一瞬,玉妙人側開目光,玉子衿撥葉飲茶。
她,從未忘記過那個冠帶風流的侯大公子。
在侯南康未兵敗之時,侯恪純尚是出入風華的翩翩貴胄,與倨傲不羈的玉天常常相攀走馬,風頭互克。那時的玉子衿正是調皮好動的年紀,時長拉著與她年齡相仿的玉妙人在大哥與侯恪純互爭風頭時看熱鬧。
那年繁花似錦的清瀾江,恬靜隱忍的女孩結識了那個顯貴俊朗的男兒,他行來無拘溫文淺潤的奪目姿容照亮了女孩失意的年少時光,從此一顰一笑烙在心頭。
那是玉妙人最快樂的時光
只是後來
一切未來得及說出的話,一切未來得及表明的情思,都在時轉星移中歸於緘默了
而今,他死而復生卻身陷囹圄,她嫁入侯門終心不放飛再多的困惑辛酸,又有什麼好說。
生活如東流之水,山路崎嶇也不改一往直前,並不會因為有苦難就停止前進,不論怎樣,日子總是要過的。
侯恪純當日行刺失敗後,在玉天手上吃了很大苦頭,囚禁用刑加折磨都未能令他屈服,玉天為了磨掉他的傲氣,竟將一代公子戴上手銬腳鐐發配做了公主府的廚子,專事玉天膳食。
連燼說:“侯恪純現在的處境,水深火熱。”他也無能為力。
而今形勢,玉子衿著實不願意玉妙人再多想過去的什麼。當初的那一段暗戀現在再提起,對已為人妻的玉妙人絕無好處,嶽澤洛是玉天身前紅人,戳破也只會讓侯恪純日子更加難過,甚至於死得更快,人她們無力去救,性命餘存已是萬幸。
忽想起什麼,玉子衿主動岔開了話題,“本宮前些日子聽吉南王妃說起她孃家的長侄文采風流,才貌極佳,已是適配之齡,由本宮做主,配給五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