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祖母被人這般漠視,歐陽敘直接就被激怒了,他怒目直指霍衍庭,正要開口大罵,卻被幾個舅老爺拉了回去。
這幾人都是心思陰險的主兒,當年歐陽佩月父母出事,趁無人主事之機這幾人沒少從歐陽家撈好處,若非後來歐陽佩月聰慧奪權,今日的歐陽家早已被他們敗光了。這些年他們連受歐陽佩月打壓,早已懷恨在心,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抓到歐陽佩月的把柄,正是個置她於死地的好時機,哪知道霍衍庭卻在這時候跳了出來。
雖然如今歐陽家家大業大,在商場上的風頭直逼霍家,但和霍家一比卻是天差地別。莫說東西分裂後霍家被欽點為西原御用皇商,前些日子還受命總攬了互市事宜,單說霍衍庭與權傾朝野的英成王的交情,這一點就是十個歐陽家都不能招惹的,那是給自己掘死路啊!
幾個舅老爺言明瞭要害,歐陽敘的臉色也沒變好,他自小就被歐陽老夫人寵得無法無天,對事事壓他一頭又不肯放權的姐姐向來是又氣又恨又妒,被霍衍庭這不可一世的咄咄逼人一番,更是心中積怨氾濫,他毫不留情道:“依霍大公子之言,也就是說這個孽障是你和歐陽佩月所生了?你們二人早已解除婚約,卻私相授受暗中苟且,未曾出閣就珠胎暗結,還要不要臉面?你們不要,我歐陽家和你霍家就不要臉面了嗎?枉你自負君子清高,竟誘拐良家女子,做出此等敗壞倫常藐視禮法的事情來,真是禽獸不如!”
他的聲音刻意放大了些,隨著江風傳到了四處,聞者紛紛議論,膽大者甚至抨擊起霍衍庭的人品和霍家的家風來。
霍衍庭鳳眼微眯,玉扇一收攔住了怒氣衝衝正要揮鞭的五姑娘。
巨擘公子何曾被人這般罵過,歐陽佩月看著那玉樹臨風的人心中不忍,強打起力氣開口,“歐陽敘,你不要在這裡血口噴人,一切都是我自己願意的,他從來都沒有誘拐我,你要殺便殺,不用多言,你若覺得待我不在整個歐陽家的一切便都是你的,那你就動手便是,手足一場,我只能祝你如願了!”
心思被戳破,歐陽敘臉上有些掛不住,對面霍衍庭也懶得再跟他泡蘑菇,聽歐陽佩月的聲音虛弱不已,而孩子的哭聲也漸漸弱了起來,他內心開始焦躁,直接從袖中抽出了一紙燙金婚書。
這本來是他今天帶去英成王府打算託玉子衿還給歐陽佩月的,沒想到卻臨時幫了他的大忙。
當年父親似乎有先見之明,沒有平白口頭許下婚約,還立下了婚書,上天註定歐陽佩月會是他的人!
墨筆婚書,證人印鑑,字字句句,鐵證如山。
歐陽敘直接啞口無言。
霍衍庭信指一拈將婚書收回袖中,他環顧四周,聲音不怒而威道:“這下,諸位該滿意了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縱使未成大禮,歐陽佩月也是我霍衍庭名正言順的妻子,我川西向來民風開放不拘禮節,怎的諸位也學起那矯揉造作的一套來了?”
幾個舅老爺暗暗咬牙,沒想今日除害不成,還得罪了霍衍庭,紛紛拉扯著歐陽敘勸他讓開行路。
霍衍庭也不管其他人,直接就向那四肢被縛清淚滑落的女子走去,她身後是蒼茫江水無邊無際,瘦弱的身子懸在江面如一葉孤萍輾轉欲落,一雙秋水橫波目波動粼粼望他,令他本來氣憤不平的心瞬間就化作了一汪水,連帶腳上的步伐也飛快了起來。
受了一肚子窩囊氣,又被幾個聒噪的舅老爺煩得心亂不已,歐陽敘怒及一腳踹在了腳邊的木樁上,綁縛木板的麻繩本就被家丁鬆開了環扣,因他這一腳更是疾速地鬆懈開來,未等霍衍庭走到江邊給歐陽佩月鬆綁,託著她與孩子的木板已經瞬間墜落,直下江面。
“快救孩子!”
幾乎在感到自己墜向深淵的同一時間,歐陽佩月已經大撥出聲,霍衍庭在第一時間急速出手騰跳至放著襁褓的木板,一個游龍反身將孩子抱離了木板,也在他退上碼頭的同一瞬間歐陽佩月已經墜落了江面,將孩子交給五姑娘,他轉身就跳入了江水中。
變故忽起,整個碼頭亂作一團,歐陽敘嚇得臉色慘白,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滾滾江水,渾濁不清,甚至連漣漪都難見,莫說是人。
覆著面紗的玉子衿與宇文錚趕到後,見到的就是混亂的人群和一片茫茫的江面,聽五姑娘哭著說了事情經過後,宇文錚正要下令士兵下江搜尋,江面突然水聲轟隆炸開四濺的水花來。
儀表倜儻的男子緊握風姿嫵媚的女子雙肩從淺岸自水中竄起,他們渾身溼透一身狼狽,卻四目連線相對而笑,帶著兩分無奈,八分愉悅。
見狀,所有人的心跳才恢復了正常頻率。
許久,眼尖的才發現那女子臉上的淡紅痕跡正漸漸褪去,隨著暖風拂乾溼面江水,竟露出了一張姣好容顏。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那毀了容的女子,竟是這般一個美人?
岸上人頭浮動,唏噓起伏,歐陽敘與歐陽家的人也無比震驚。
“孫子呢?我孫子呢?”
正在這時,一箇中年貴婦人嗚嚎著跑到了岸邊,一看她就是生來教養極好的人,然而此刻裙角沾泥髮髻蓬鬆的模樣已經全然讓那份本來的教養大打折扣。
自從先夫去世,霍夫人已經多年不理世事不出佛堂了,對人和事都看得極為雲淡風輕,對兒女也很少搭理,整天只抱著木魚過日子。她怎麼也沒想到前些天兒子抱回家被霍家上下都喜歡得不得了的小嬰兒居然就是她的親孫子,所以在聽到下人來報的時候她簡直激動得要瘋了,扔了木魚連車轎都顧不上叫就直接跑了來!
有了孫子,她還念什麼阿彌陀佛啊!
一把摟過五姑娘懷裡嗷嗷哭的小嬰兒摸了又摸親了又親,霍夫人激動得熱淚盈眶雙眼泛光,振奮之情難以言表。
霍衍庭記得他上次看到他娘那麼激動還是他爹死的時候。
擰擰自己還在滴水的袖子,他傷感著自己受到的無視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