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柔和慈善的面容,清芳怡人的馨香,溫言款款的關懷,令宇文靖域心裡暖暖的,他一直乖乖站著,明清徽問一句就答一句,沒有絲毫不耐煩,二人都沒有注意到身旁玉皓潔溼潤的雙眼。
吉南王黨羽俱伏誅後,玉亓與玉渙二人根據吉南王妃提供的線索奉命查抄了吉南王府隱藏在後府花園假山下的巨大府庫,繳獲大量金銀財寶與逾制御器,其中一件含元鼎造型精妙,美輪美奐,重金飾彩,周身雕以九龍九鳳飛天作舞以及各類環底獸紋,可謂歷代難見的珍品,玉策直接就命人進呈到了宮中。
在慶功宴上看到如此逾制僭越重器,不止群臣見了激憤,甚於眾多原氏宗親都忍不住當堂大罵吉南王狼子野心,江安王更是氣得當堂拍桌子。
原倚風緩緩步下玉階,道:“諸位叔伯暫息雷霆之怒,朕今日召集各位叔伯與群臣至此,是有事要說。自我原氏立國四百載,歷代先祖為保我原氏宗祧順繼國祚永延,一直謹奉太祖太宗聖命嚴區嫡庶之別,重清尊卑之份,見思雖遠,卻裂骨肉之情,遠血脈之親。朕思之,九族三親既同室為兄弟,便是分形連氣如影隨形,骨血同生何有貴賤之分?昔帝業西奔斷我河山,究其根源何不在我原氏兄弟不愛,子侄不睦,群從疏薄,宗族分裂之故?此法雖規正見遠,終非我族存子教之道,故朕決定,自朕與同輩族兄弟始,除儲君王嗣,諸子封王邑土不論嫡庶一律等同,恪正血脈人倫,諸位可有何意見?”
眼看宗族內鬥原氏凋零,江安王等原氏宗族也深有所感,無不附議。群臣神色飄忽看向尚未回覆的玉策,暗自揣度其態度,皇后如今雖只有太子一子,可帝后年輕,此法若行,他日鳳藻宮再有所出封邑便與庶王同,玉王豈願?
一貫效忠玉策的永安伯正要起身駁諫,被南侯一個眼神止住了腳步,玉策則出列一揖,直言吾皇英明,群臣接連附議,趁無人注意時,一頭霧水的永寧伯對南侯低問:“皇后娘娘尚且青春,他日若有幼子,此舉恐是不善,玉王避嫌不便多言,此時正是你我解憂之時,你何故阻我?”
南侯衝他搖搖頭,“你我身處前朝不入內闈,內宮之事難免不聞,我前些日子在家聽拙荊提起,她曾聞玉王妃與兒婦都言極當年皇后娘娘因入宮後兩度小月,皇上念及鳳體,便在太子降生後不再施求子嗣之念,故太子降生至今,娘娘雖承蒙聖寵卻一直未有懷裔的訊息傳出,這幼子封邑之說不必為慮。”
永安伯諱莫如深點了點頭作罷。
龍彰殿今春擴建,玉策為顯東原帝宮氣象,特上奏於宮門前的廣場壘起九階臺基,重金鑄造御龍銅雕擺放其上以添輝煌,將作監幾經設計修改,今秋才將御龍銅雕的設計圖樣呈交,如今既有含元鼎在前,又何須費資巨帑再做御龍銅雕,原倚風索性下令將作監停了御龍銅雕的製造程序,直接命人將含元鼎移向了廣場。
含元鼎重金塑身,高五尺餘,寬五尺餘體型不算巨大,重量卻十分可觀,三個臂力奇絕的大內高手一人一足沒移動幾步就已經滿頭大汗,還未抬出殿門時怦然一響,一人不支已經單膝落地致使一足重重摔落,其他兩足也隨之掉落在光滑的白玉石板上砸出支離碎痕來,三個高手頓時汗顏跪地請罪。
原倚風眉頭微皺,免了他們的禮。
玉亓拈著葡萄紫琉璃杯冷笑:“區區五尺金鼎,竟教爾等折足覆餗,敢不愧載?”
聞言,幾個高手更添愧色,玉子衿嗔玉亓一眼,道:“六弟,不可無禮!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神有不足物有不通,三位統領都是我大內一等一的高手,表武內力都是百裡挑一,豈會人人都有你那蠻牛之力?”
一殿人聞言不由憋笑,玉六公子自小天生神力,可說是拔山扛鼎氣壯山河,時常被胞弟九公子戲稱為“蠻牛”,知之者向來不敢笑也不敢言,現在被皇后娘娘這番戲謔出來著實可笑,就連玉策這個做父親的也忍俊不禁。
玉亓立馬有些不依了,“娘娘慣會取笑臣弟,須知蠻力也有蠻力的好處,這區區五尺金鼎於臣弟也不過一臂之當,一臂可抵三人力,焉不壯哉?何以謂蠻牛乎?”
他說著已經起身來到含元鼎前,蘇醴想攔未攔住,只能低笑由他而去,玉亓一拉箭袖露出肌脈分理的小臂,一臉英氣可人的年少意氣,說道:“今日臣就要證明蠻牛之力非匹夫之勇,亦可解上憂!”
玉子衿沒想到這頭蠻牛真會較真兒,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抗那鼎,但見玉亓橫胯半蹲蜂腰下沉,右臂筋脈浮起抄放於含元鼎底部,他銀牙一咬額頭微皺,左臂緊握一足順勢發力,含元鼎便自地面如拔根而起穩穩落在了他的肩上,在滿殿人詫異的目光中他僅以右臂扛著那五尺金鼎出殿門而去。
當所有人走出殿門時,玉亓已經行步至廣場中央,他仍舊只以右臂扛鼎,神色不變的一步一步穩穩實實走上了九層臺基,至中心時肩臂一斜,順勢取巧借力將含元鼎平穩滑落在九層臺正中央,殿前文武大臣見之不由爆發出陣陣喝彩聲,俱贊玉六公子神力無匹。
宇文靖域怔怔看著,心中由衷暗贊:昔東西交戰,玉亓年紀輕輕便以一雙流星錘於陣前連殺父親麾下六名健將,使父親痛惜不已,今日一見果是神勇冠今昔!
玉亓卷好衣袖,得意地衝玉子衿揚了揚眉,玉子衿無語地暗罵一聲“蠻牛”,看蘇醴挺著肚子有些匱乏,便命她陪同去了後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