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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昔年血仇戮

“我何時說我要去擒公西銳赫了?”

“那你帶著我一路往南,是要去哪兒?”

他邪笑,“去南洛巡視駐軍大營!”

玉子衿微一吃驚,南洛駐軍大營一直歸楊櫟管轄,所屬部將無不是其心腹,若宇文靖域成功抓獲了公西銳赫,楊櫟必起反心,到時候若有萬一,他們只憑幾百精騎,如何平安而返?這個人簡直是在玩火!

宇文錚捏捏她的臉頰,笑道:“放心吧,我苦心佈局多年,可不是叫你隨隨便便就隨我兵敗自刎的!”

“那是,我還等著看麟兒成親,等著抱孫子呢!”她沒好氣道,隨手扒拉著桌上的信函,她心內泛起疑惑這人的自信到底是來自何方,難道?她忽然恍然大悟,“楊櫟軍中有你的心腹?”

她一直都在疑惑,縱使楊櫟深有其能,但那畢竟是南洛十萬駐軍大權,他苦心籌謀等待十八年地位光陰來報血仇,何以就那麼輕易地能把那十萬駐軍大權交給一個根本就不完全忠心於他的楊櫟呢?

能讓他那麼放心的前提除非是,楊櫟軍中的重要部將必然是有他安插的暗樁!

宇文錚算是預設地笑了笑,道:“可你知不知道,為夫的暗樁這次卻未必用得到啊!”

“為什麼?”

“楊櫟”宇文錚一頓,“只怕他藏得遠比你我所想的還要深吶!”

玉子衿沒怎麼聽懂。

宇文錚又道:“你可知世間事,情理為重,公西越當年犯下大錯,此事一旦揭開,不止公西家滿門,甚至於楊氏也會因此而遭到禍連,而楊櫟素來擅長明哲保身,當年為不遭受池魚之殃,連累自己聲名,可說是在一力掩藏當年之事的真相,若我執意將這件事情揭開,其利益勢必受損,到那時為了保住自己手中的權勢和地位,你覺得他會做出什麼?是公然謀逆反叛我還是背棄公西佳寧?”

玉子衿豁然睜大眼睛,她陷入沉默,沒有去回答宇文錚的問題,人性之貪之惡,非常人所能想象,她的內心竟開始為公西佳寧有了一絲擔憂。

這年春夏之交,宛韶國女王於春蠶大典失蹤,遍尋不見蹤影,由王夫代理政事,不久后王夫一黨惑此乃天降異變,國不可一日無君,紛紛上書請求王夫代王稱位,以整國風,待女王聖蹤歸來,再歸政還權。

提議迅速遭到擁王一派的力爭反對,王夫大怒,囚擁王派於王宮地牢,並擬定於當月初八於王宮翎羽殿登基稱王。

登基大典當日,女王歸來,竟持宛韶失蹤已久的聖令月符迅速集結了軍隊,本效忠於王夫的兵馬也迅速倒戈,王夫一黨被誅殺殆盡,只留端木銳赫一人,被入宛韶協助宛韶女王奪權的西原浩清侯等人押解回西原處置。

同月,英成王宇文錚攜王妃前往南洛巡查駐軍大營,方至,一等承恩公、安南大將軍楊櫟自負荊條跪於轅門外以俟英成,英成與妃至,問其故,楊櫟道:“末將有罪,錯結姻門,公西越父子實乃萬惡不赦之小人哉!忌憚主上,背棄仁德,暗操鬼斧之手,釀楚南夷族之亂,累主上血親無存,末將失察,前日方得知於公西佳寧此毒婦之口,末將已命此毒婦自縊受死,請主上驗察!”

二十載夫妻,夜夜枕邊人,楊櫟口口聲聲說愛著公西佳寧,關鍵時刻卻為了自保將她狠狠推了出來,這一出手就是要了她的性命,直到坐上返回瀧州的馬車,玉子衿都一臉的難以相信,再看到楊櫟在車下對她和宇文錚躬身相送的模樣時,她險些一口就吐了出來。

宇文錚將她摟在懷中,車簾放下時,幽暗車中每人能看清他臉上的熱忱,但那眼中閃爍的晶瑩任誰都能感受得到他的動容,兩隻手緊緊相扣貼在他的胸口,如那年東柳城下的少年和女孩緊握貼合在一起,許久,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開口,“子衿,十八年了,這一天我等了十八年,沒想到十八年是那麼漫長難捱,這一天的到來卻這般容易短暫,容易得不費一兵一卒,可我卻等了整整的二十年。”

西原承興十一年,這一年是舉世震驚的一年,十八年前的長和三年,楚南夷族之亂,無數百姓和五姓士族慘遭屠戮,楚南之地千里無人煙,可有誰能想到那場流寇動亂血腥屠戮的幕後籌劃者竟然是已故的公西大都督,西原立國公認的奠基者公西越?當這場隱藏了十八年的驚天陰謀重揭於世時,整個天下沸反盈天。

川西第一世家公西氏的滅亡之日徹底來臨了。

瀧州在宇文錚輔立西原建國後,曾規劃建設了城內佈局,當時人人都不得其解為何城心最中會壘砌一個佔地弘大並附有三層圓形臺基的大理石磚廣場,當這日英成王府的人將楚南五姓士族的靈位擺上臺基,當無數量囚車將公西一門的族人壓往廣場時,人們才徹底明白,那是一個祭臺,是英成王早就為家人和楚南士族百姓準備好的祭臺,是為公西一門早就準備好的魂歸之所。

天陰濛濛,烏雲罩日,廣場四周烏壓壓站滿了靜默的人群。

萬人矚目中,宇文錚身著一襲黑色素服,身無修飾,他身側的玉子衿則一身素白,不施粉黛,兩人一黑一白在萬人矚目中並肩拾級走上祭臺頂端。

宇文錚揚手從袖中抽出一卷黑帛扔與赫連流星,“念!”

赫連流星稱是,展開黑帛併發內力傳聲:“先人宗室,在天有享,不孝子錚,俟十八載,終結公西氏於此,祭吾先靈,昔年喪亂”

風吹徹廣場,將赫連流星渾厚低沉的聲音送進每個人的耳中,更深揭當年夷族之亂始末,群情聽之憤然,待赫連流星唸完,廣場上已是罵聲震天,無數人大喊請殺公西氏九族。

曾輝煌一時的公西氏族如今淪落到此淒涼境地,不少被縛押解跪在廣場中的族人開始哀嘆落淚,怏怏低靡,即便如已經入宮的公西安穎也已經被廢去封號,押解至此,身前榮耀沒有留住,死後的芳名卻也難得!

宇文錚深視前方,朝宇文鵬舉點了點頭,待宇文鵬舉一聲令喝後,一輛囚車又緩緩駛入了廣場中央,數個大汗將囚車中人押解下車,那是個白髮蒼蒼滿臉褶子的老漢,就連眉毛和鬍鬚都是白的,他身形碩大,目光無神,穿著一身破爛的粗布衣服,他亂糟糟的鬍子又髒又亂將他的面容遮掩,只看得出這個老人氣色仍行。

人們紛紛猜測這個人被押來這裡可是和公西家有什麼淵源?可公西家歷來是體面的名門望族,如何會多了這麼一號人物?

坐在臺上的趙老太君禁不住眯起了眼睛細細看著那人,良久她很是難以置信的從凳子上倏然站起,她顫抖著手指指向那人,“公公西越?”

全場譁然,每人想到本應該早就死去十幾年的公西越竟然還在人世,十數年來他被宇文錚囚困於英成王府的地牢,日日喂以人參鹿血名貴草藥續壽,一直把命吊到了今天,為得就是讓這個始作俑者親眼看著自己所種下的惡種今日會結何惡果,為得就是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女宗族一一被屠戮,嘗宇文錚當年所嘗之痛。

從出現,公西越就一直未說過話,甚至沒有眨過眼睛,他的表情目光一直是呆滯的,任由公西銳赫怎麼廝喊他都沒有反應,只是在經過公西佳寧的屍身時,他的表情才開始有了些許變化。十幾年囚禁生涯,無人與之言的時光早已讓他變得有些神志不清,當看到眼前這些熟悉又陌生的人時,他才漸漸躁動不安了起來。

奈何已經晚了,宇文錚立於高臺俯視於他淡淡揮手,已經有數個公西家的族人人首落地,看著血逐漸快要濺到自己身上,公西銳赫的臉上開始出現恐懼,而公西越怔怔地看向了宇文錚,他鼻尖都是血液的腥稠氣息,眼中最初的濃烈之色卻變得逐漸荒涼,他漸漸咧嘴狂笑,笑自己算記錯了的一生,當年那個為他鞍前馬後的驕傲少年終究登臨在了他父子的頭上不是天下人的頭上。

最後兩顆人頭落地時,天空下起了雨,如那夜的瓢潑大雨洗刷滿地血汙,卻永遠沖刷不盡人心上的陰霾。

玉子衿站在宇文錚的身邊,緊緊握著他涼透的手,在高臺之頂陪他吹著那風,任雨洗滌。

宇文靖域站在遠處靜靜看著父母,幻想著他們年少時的泣血相擁,身後清歡緊抱著剛滿百日的幼子靠在須赫雲身上落淚,“霆兒,你看到了嗎?你舅祖終於為母親沒有見過面的父母和親人報了仇”

十八年了,那個少年終究用自己的隱忍和等待為自己和家人報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