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的手頓時僵了下來,他緊皺眉頭看玉子衿,表情有些迷茫。
玉子衿昂首流淚看他,“這些你是記得的對不對?權力霸業固然重要,可那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再重要也比不過親情的,我知道你只是一時迷惘,是被寒石散弄混了心智。你知道嗎?以前我在閣時經常會聽母親提起小時候我們一家人住在崇溪的日子,她說她最想念的就是那段時光,尤其是我和你出生以後,父親事業初起,經常會回家與我們相聚。那時候我們兩個人躺在搖籃裡,大哥和大姐圍著搖籃對我們兩個唱歌,我經常會哭會叫,而你卻一直乖乖的特別安靜,我們一家人是那麼其樂融融,那麼幸福。後來我們去了顯陽,搬進了更大的王府,有了更好的生活,可同時我們也有了其他的弟弟妹妹,雖然母親後來又給我們生了六弟、九弟和小弟,可是她卻說自己再也感受不到當初我們一家五口在崇溪的那種幸福了……”
“大哥……六弟……”玉寒的呼吸開始沉重起來,太陽穴上青筋暴起,臉色充血,只感覺頭疼欲裂,他忽然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頭顱痛苦地叫了起來,“大哥……六弟……六弟……噗……”他吐出了一口鮮血,痛苦萬分地跪倒在了地上。
他似乎忘記了一切,又想起了一切,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石子飛出直擊他周身的幾處大穴,原倚風已經封死了他身上的各處穴道,這時一直沒有行動的季戈突然出手,持刀劈向了玉寒的天靈蓋。
玉揚翕見玉寒之狀,到底心有不忍,出手一劍挑落了季戈的刀。
季戈道:“平陽王有令,就地擊殺,三殿下因何攔我?”
“他現在的樣子已經掀不起風浪,你的任務已了,派人去向九叔覆命吧!”
季戈指指那一池血蓮,“他早先已經派人在此取走了一部分紅蓮,這原氏聖藥可起死回生,平陽王如今還未從他手上完全奪權,我們要以防萬一才是!”
“那血蓮無用,你去便是。”原倚風忽然開口。
季戈猶豫地看了看玉揚翕,玉揚翕衝他點了點頭,他嘆息一聲先行離開了。
看著宇文靖域被救下玄鐵籠,玉子衿放心一笑,她頭腦開始暈眩,終於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已經回到了存雪閣,看到躺在她的宇文錚,她猶如做夢一般地去試了試他的鼻息,感覺到那微熱氣體,她趴在他身側喜極而泣。
透過綠紗窗見到這一幕,**安心地回看向身旁一身雪白秀骨清相的原倚風,“血蓮真乃醫死人肉白骨之曠世神藥!只是世人不知其藥性發揮,還需原氏嫡脈子孫之血為藥引才可,英成王只一息尚存之際幸有公子以血作引用血蓮相救回魂,不論以後壽澤能撐幾何,不於此溘然英雄辭世,便是不幸之大幸!也正因此,為容儀公主安危,那一池血蓮註定不能存世,我等已奉命焚之!”
原倚風負手靜立,如水目光清澈透亮一直停留在那個淚中有笑的青衣女子身上,這深深一眼停留良久,洞明釋然,愛憐濃許,蘊含著這十幾載的綿綿情思,想以這一眼將她永遠烙進心田,回味餘生。
新春的第一縷晨風吹進水月城,撩動了他的廣袖白裾,雪絲纏綿,他一直微笑恬淡出了存雪閣。
張森低聲對**道:“聽聞玉寒之人為他進奉了血蓮,怕是救命無果,他註定要死在返回顯陽的途中了。”
**冷笑:“玉氏小兒,不知天高地厚篡公子之權,當真以為公子軟弱無能不能回之乎?若非為黎民計,公子何由他奈何?這一次,便是予他難以瞑目之懲,報公子血族之仇!”
玉子衿走出房門,四處都沒有見到原倚風的身影,她問了緋雨,問了宇文靖域,紛紛搖頭不知,預感之下,她恍然向城外跑去。
滾滾黃沙,旭日蒼茫,她一襲青衣孤立城外,雙眼含淚望著那置身沙海中的白衣公子,他一如往昔溫潤含笑,淡淡望她,許久她終於釋然般也回以點頭一笑,兩個人眼中惟存年少初相遇的純淨清透。
他漸漸轉身,走向那不知邊際的瀚海,清絕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黃沙滾滾中。
“大漠之外,雪塞之緣,有天山積雪覆蓋山壑,銀裝百年如舊,萬籟俱寂,人跡罕至,冰雪蒼茫世界,實乃清淨之所,了度餘生安寂。”那年沉香宮室,她曾聽他如是說。
長風萬里,煙沙相送。
這一世不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