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乾天緯六年正月,玉寒於水月城返回顯陽途中病逝,諡號元襄帝,於同年仲秋葬於顯陽北郊珵崆平臺,貴妃蘇氏感先帝隆恩,以死殉葬。同月,群臣以太子年幼難祧國之重任請平陽王登基大寶,玉澤辭之不受,群臣再請,玉揚旌亦承沈後之意請王叔即位,玉澤乃受,於三月初八登基於德安殿,立尊寡嫂沈皇后為慧靜皇后,奉請養居於安樂宮,玉揚旌為霖陽王,食邑萬戶。
同月,詔封正妃諸葛氏為皇后,晉封側妃出雲國韶忻公主為貴妃,側妃趙氏為宸妃。因感舅父崇溪郡王自幼教攜有功,特晉爵為親王,冊其義女明氏入宮為貴妃。
次月,平故長興王玉亓之冤案,詔返其流於海外二子歸國,加爵封襲,遷玉亓之遺骨入皇陵重以下葬,因玉亓故被牽連之官員亦隨之平反。
同年九月,墒山圍獵,玉氏宗族子孫俱往,霖陽王墜馬重傷,不日,卒。慧靜皇后哀不自勝,於佛堂自縊身亡。
十月,詔令天下,元襄帝病死事有蹊蹺,與西原交惡反目,集結大軍,發兵西原!
玉子衿揮退了侍衛,默不作聲端著一碗湯藥進了房間。
他果然沒有放過揚旌和凝嘉
宇文錚正半靠在床上看著一本書,看到她進房來,將書本擱置,拉著她的手坐到了床前,“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入秋了,可要再多添些衣服。”
玉子衿木然點了點頭,喂他把藥喝下,正想讓連翹去拿幾顆當初為了哄姣姣吃藥備下的桂花糖,才想起姣姣精神大好以後就去了水月城與緋雨作伴,留下的桂花糖也已經吃完了,宇文錚表示不在意,讓她坐著別動,就那樣陪在他的身邊就已經不苦了。
窗外的落葉淅淅零零飄落,那一樹燦燦金黃已經到了暮景,馬上就要落地成泥了。
他知道,自己的日子也快到了。
血蓮還了他的魂,卻補不了他的壽命,這一年多與的相依相伴,也是上蒼憐憫,他也早已不求其他了。
玉子衿摸了摸他已經有幾絲銀白的鬢角,看他臉色蒼白,眼角竟有了可怕的細紋,惶惶問:“你感覺怎麼樣了?可好些了?”
宇文錚笑拍她的手臂,“人生再長不過百歲,我再好還能活成個大王八不成?我可不要學那個人!”
玉子衿擰他一把,“一大把年紀了沒個正經。”想起原倚風她有些沉下了眼神,沒有再去看宇文錚,良久她摸著鬢間從水月城回來就一直未取下的青玉簪道了一聲“對不起”。
宇文錚並未介懷,他摸著她的臉龐笑道:“你不必跟我說對不起,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裡終究是有了他。十幾載相伴,沒有愛也有親情,不論是你習慣了他的存在,還是對他產生了感情,他都早已成為你生命裡的一部分,你又不是涼薄之人,這又有什麼可歉疚的?”
玉子衿一時哽咽,宇文錚看天色不早了,便叫她去看看宇文少擎睡醒了沒,她方一離開,他便換來了宇文鵬舉,問:“出了什麼事?”
宇文鵬舉看看門外玉子衿已經走遠,將東乾之事如實相告。
宇文錚望著廊外落葉鋪階,橘黃遍地,揮退了他。
鍾罄寺的山茶這一年開得格外鮮妍,秋季花期也分外長,因宇文錚身子之故,二人一直沒有來得及看,許是怕再也捕捉不到那悽豔之色了,在花瓣盡數零落前,宇文錚還是執意帶玉子衿來了此處。
那年玉子衿被樂昌所擄時,鍾罄寺的大火禍及山門,大部分山茶慘遭火吻,僅剩下的半路山茶宇文錚特讓宇文鵬舉尋了瀧州最有名的花匠細心培養,植入花盆,並在山門前修築了九百九十九級石階,重新將那些山茶盆盆銜接擺放在了山門前的石階上。這一路繁花,嫣然相伴,至此便成了鍾罄寺的一景,英成王與王妃伉儷情深之事也廣為傳唱,有“石階九百九十九,鍾罄山茶連尾頭”一說。
兩人站在石階下,正看著那一路只剩最後繁華的山茶,這時一個身穿布衣頭戴草帽的老人逐漸走進,他聲音醇厚,笑意淡淡,“英成王,長公主,老朽久違了。”
宇文錚和玉子衿疑慮相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那個老人,齊聲道:“蘇先生?”
來人正是昔日玉策座下第一謀士——蘇淨蘇文諳。
自玉策故去,他便歸隱金州瑛山,時赴瑛山書院講課授學,居處閒淡,蘇醴死後,他失去了唯一的獨女,自那放遊江湖,巡散天下,已經有許久沒有人見過他的蹤跡了。
褚悠正跟隨在宇文錚與玉子衿一行,見到蘇淨,二人不禁都熱淚盈眶,他們師兄弟兩人自年少時就互不相容,彼此爭鬥了一生,歲月匆匆那麼快就已經暮年老朽,眼看一生不餘幾歲,曾經的恩與怨也早就隨風漸消了。
玉子衿一貫敬重蘇淨,見他在此,不禁心生如見先父的殷切之情,“蘇先生,您怎麼會在此?揚彥和揚閱已經被從海外接回了顯陽,六弟和蘇醴也已經平反了”
蘇淨笑著點點頭,“我知道,我此次便是要東去顯陽,路經此地,見英成王府人馬出行,便想是長公主和英成王來了此處,特來會會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