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王府之事,玉宇沒有再多說,他淡淡打量著一旁進門後就不曾言語卻讓人難以忽視其存在的深沉男子,也不多客套道:“以後二姐就多勞英成王掛心了,庭軒與母親感激不盡。”
宇文錚微微頷首,“廣林王客氣,此乃錚分內之責。”
宇文靖域也道:“是啊,小舅舅,我和父親會好好照顧母親的,你就放心吧!”
“嗯!”玉宇點頭一笑,他轉身從玉子衿手裡接過自己的那柄扇骨精貴繫有雪玉墜的摺扇,將它遞給宇文靖域,道:“此次舅舅來得匆忙,沒有給你準備見面禮,這柄摺扇是我閒時所做,權作禮贈,聊表寸心,還望你莫要嫌棄。”
“舅舅客氣,靖域豈敢?”宇文靖域雙手接過,展開一看,那扇上所畫千里江山春光無限,用筆題字跡飛流雲,不禁稱道:“世人皆說庭軒公子才華傾世文翰精深,真跡一幅有金難求,今日外甥有幸得舅舅饋贈墨寶,當要珍之藏之,豈敢嫌棄?”
“不過區區文人墨筆,於世無建樹,是世人謬讚了!”玉宇無奈搖搖頭,又對玉子衿道:“我此次來還帶來了一人,因她身體不便,現在留在了府外馬車上,我想將她託付於此,二姐可願?”
玉子衿疑惑問:“是誰?”
被帶進英成王府的時候,姣姣的神智是渾然不清的,先是玉亓慘死,緊接著便是長興王府被抄,她被沒入教坊,不久又得知了玉揚津在發配途中夭折的訊息,喪夫又喪子,接連的打擊令她難以負荷,得了失心瘋,後被教坊嬤嬤所棄,充為了浣衣奴。被嶽澤洛無意聽聞後,他收買了教坊中人將其替換帶出,交給了玉宇帶來西原。
看著曾經親如姐妹的侍女變成這般模樣,玉子衿心如刀割,她試圖想去靠近姣姣,姣姣卻如驚弓之鳥連番躲避,窩在牆角抱頭不出,連翹與纖兒守在一旁苦苦勸她,也跟著淚如雨下,她們三人從小就一起伺候玉子衿,情如姐妹,原以為今生不會再有機會齊聚一堂,沒想到今日居然還會有機會再見,可是姣姣為什麼會成了這副樣子?
玉宇痛心道:“我在三姐府上見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成了這副樣子,腦子裡除了六哥和揚津誰都不記得,我想東乾非她久居之地,便一併帶來了。”
玉子衿拭淚點點頭,“也好,就讓她留在這裡吧!有我,還有連翹和纖兒,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
天色已至正午,玉宇放心不下遠在東乾的母親,匆匆而來,便要匆匆而走,飯也不肯留,玉子衿幾番留待不得,只能由他而去,臨行前她將一副雪玉環戴在白芷翎的皓腕,笑對這個清靈高澈的女子道:“去年你們大婚,姐姐缺了席,這幅玉環是我及笄之時大姐送我的壽禮,這些年我一直收著沒有帶過,權作對你們的一片祝福吧!”
白芷翎珍視著手上玉環,衝她點點頭認認真真道謝,玉宇躬身再別,兩個人戀戀不捨出府登了馬車而去。
玉子衿淚別幼弟,回至府中時,神智不清的姣姣依舊躲在牆角,任纖兒和連翹怎麼勸說都無用,她無力地靠在宇文錚身上,半日無話。
這一年入秋時,宮內傳出喜訊,皇后與珠貴妃雙雙懷有龍嗣,原明昃
特下旨大赦天下,然而未過幾日,珠貴妃流產,宮闈秘傳,事由竟與皇后有關,兩人自入宮待選時便相互不合,時爭口舌,入宮為後為妃後更是一個自視為中宮之主目中無人,一個依仗家中權勢高傲自負,兩年來已經鬥得你死我活,禍連整個後宮,連秦太后都受不了後宮裡的烏煙瘴氣,開始閉居永樂宮不出。現在楊昭月忽然流產,人人都難免想到和馬凝芬有關,楊櫟聞訊後當即就帶領親隨入宮見駕,直言要請皇后娘娘這個六宮之主就女兒小產之事給自己一個交代,一貫驕傲的馬凝芬固然不畏懼在宮中比她地位低的楊昭月,可在面對楊櫟這個手握重兵殺人無數的大將軍時就實實沒了以往的神氣,被楊櫟一番質問就被嚇得動了胎氣。
楊櫟深以為其心虛,父女二人對此事死咬著不放,馬凝芬拖著病體更直言冤枉,被請出永樂宮處理此事的秦太后無奈,只能命人前來瀧州宣宇文錚父子進上洛勸和楊櫟。
半年休養,玉子衿的精神雖不如初,身子卻好些了,再為人母,不管遇到什麼事,她總歸都要想開些。宇文錚本想一人前去上洛,留宇文靖域在家陪她,但她聽聞了上洛之事後,執意讓宇文靖域陪他同去,他雖不說,但她知道近些日子他舊傷復發得更嚴重些,夜中常壓抑低咳,楊櫟居心難測,有宇文靖域在他身邊,她也更放心些。這半年多她日日窩在府裡,也正想出去散散心,便決定了帶著姣姣幾人去青木庵小住幾日,聽靜玄師太講習佛法,聊作修心。
宇文錚知道她的顧慮,便同意了,臨走前親自將她送去了青木庵,並令宇文鵬舉跟隨差遣,還叫赫連流雲帶領親兵貼身跟隨,玉子衿笑他多慮,在瀧州她會遇到什麼危險?怕人馬太多擾亂佛門清淨地,便執意不肯讓赫連流雲跟隨,宇文錚無奈,只能將自己身邊的幾個貼身侍衛高手均調到了她的身邊。
今年的秋天來得格外的早,葉子也落得格外的快,昏黃涼秋,山間晚照,一晃就是一天過去了。
玉子衿看著日漸神思安定的姣姣入了睡,叫纖兒照看好她,扶著連翹的手出了房門。
主僕二人這幾日每逢傍晚,總喜歡伴著夕陽霞光,踩著簌簌落葉,順著林間小路遊走漫步,常常一走就走至鐘磬寺的山門前,此時正值山茶秋季花期,當年她為宇文錚親手種植的花枝萬朵正沿著山前行路一路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