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她吸吸欲滴的口水同時撐開眼皮,提壺斟茶的白袍男子正正闖入視野。
“嗯?月仙長……”她不好意思地擦拭嘴角,才發現自己肩頭披著那人的袍子。
阿月把一杯清茶推都她面前,“陽姑娘自身有內傷還這樣為我,我過意不去。”
“我一吃這裡的藥立馬見效,好得比你們都快,嘻嘻。”陽雲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水,餘光裡偷偷瞄了對方一眼,“我是來照顧月仙長的,怎麼反過來要月仙長照顧?”
“姑娘言重了,我只是喝醉而已,又沒受什麼傷,哪需要……照顧。”阿月摩梭著手中瓷杯,尋思著得搬出個正經話題來好讓氣氛不往尷尬發展,“哦,對了,我醒之後腦子不太清明,許多事忘記問了,比如連珠姑娘和庭光,他們當時是個什麼狀況呢?有沒受妖狼欺負?”
陽雲心想他一碗酒下肚後頭發生的許多事都不曾參與,對於心思單純的人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
“我也是聽連珠說的,當時她倒沒什麼事,只是庭光……庭光傷勢比較危急,後來微明仙長趕回大街,把他們送至附近的城隍廟,在城隍廟裡庭光被仙長救了下來,然後,仙長把靈臺劍鞘交給連珠,說劍鞘已施了法,若是遇到妖氣侵害靈臺劍身會有所感知,雖分開兩處,但他自有方法保護他們,幸好,那之後妖狼並沒有在城裡出現。”
微明不愧為名聲在外的臨仙仙長,剛從媚女陷阱中脫身的他,一方面隻身入狼窩救人,一方面又兼顧連珠庭光安危,到最後他拼盡全力等到微濟趕來支援,保下所有人。所以阿月始終覺得,只要有這位無所不能的師兄在,任何問題都不成問題,他辦事就能讓人安心。
“原來是這樣。”阿月抬起盯著茶杯的眼眸,正好對上陽雲一雙靈動的杏眼。
她抿了抿嘴唇似乎欲言又止,不知怎地阿月不好意思問,於是房間裡出現片刻的寂靜。
“月仙長……”女子聲音打破這份寂靜,“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三件事嗎?”
那次誤闖墓xue,他不受控制輕薄了人家,為表歉意允諾對方三件事,這在阿月心中是件大事怎可能不記得。
“當然,只是第二件事我還沒辦到。”烤山雞,他在破軍面前留遺言時還惦記著。
“唉,那不急,我現在想說最後一件。”陽雲目光灼灼,“月仙長答應我……不要再輕易拿自己的性命冒險,要多點為自己著想。”
這算哪門子事?阿月怔了怔,隨即便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不冒性命危險、為自己著想——她在為自己中毒的事內疚。
露出淡淡笑意,阿月滿心灑脫,難得的玩笑說:“姑娘這不是浪費我一個承諾麼?其實烤山雞之後還可以烤野豬呀。”
笑話很冷,因此屋裡沒有預期的笑聲。
“我不要什麼野豬,我要你答應我!”陽雲扁起小嘴,看上去活像個耍賴皮的孩童。
“好好好,我答應你。”阿月沒來由的害怕她鬧情緒,趕緊依了她,想了想又寬慰道:“當時毒霧墜落,陽姑娘生死一線,我腦子都來不及想事情,好像本該如此的,就,就沖過去了,如果最後我真為姑娘而死,也是我心甘情願,姑娘千萬別與自己過不去。”
“本該如此……心甘情願?”
她腦海中一直忘不了一個畫面——洶湧而來的魔氣中,二師兄宋欣遠捨身保護竇含翠的那個義無反顧的背影。沒有剎那猶豫的餘地,他拋卻了性命,為了愛人。
如果沒有愛,怎會做到如此呢?
陽雲捏著水杯,捏得指甲蓋充起血色,“月仙長……你……你對我太好了,謝謝……”
“姑娘對阿月也很好的。”不知身體裡的酒氣是否未散盡,阿月感覺耳根一直留有溫度。
“篤篤篤。”房門忽然被輕輕敲響,隨即隔著門傳來陌生男聲,“月仙長打攪了,請問,能進來嗎?”
或許因為談得太投入而沒留意院子裡來了人,他倆神色同時閃過一絲莫名慌張,不過很快便鎮定下來。
阿月對著門的方向回答:“請進。”
莫非仙院弟子特地來探望傷情?可是一般弟子沒得到允許是不能擅自進入四安院的。阿月還在不停揣測,跨進門檻的人卻讓他腦子停止了霎那的運轉。
“阿月,好久不見,哦?這位一定是陽雲姑娘了,久仰。”
稚氣的臉龐展露溫柔笑容,少年一擺手,身後兩位小道止步門外並默契地將門合上,然後獨自進門的他褪下藍色鬥篷的帽子,緩步來到這對男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