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那時真不走運,偏把不該踩的陣眼給踩了,既然微明已解釋清楚,他也就放心地跨進了硃砂陣裡。
開棺見逝者一面,這是多麼悲傷的事,他怎就感受不到微明與此情此景相匹配的悲傷呢?
有一剎那,他發覺自己並不完全瞭解眼前的男子,或者他不擅長面對複雜的情況。
“準備好了吧?我要推開了。”微明拋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阿月點點頭,眼淚瞬間充盈了眼眶。
“喀……”
石棺在阿月眼皮子底下敞開,然後他傻眼了。
這已是比尋常棺材小一號,可裡面躺著的人比小石棺還要小一號,他在裡面可謂綽綽有餘。
慢著!這個彷彿熟睡在石棺裡的小人與庭光不一樣,瞧仔細點又好像有點眼熟。
“他,他是……庭光的弟弟?”
“不,他就是庭光。”
微明回答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可阿月還是無法接受,“微明,你與庭光朝夕相處好幾年了,你怎麼能把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認作十歲的庭光?”
“阿月,我知道這件事會讓你感到難以置信,但是我說的都是事實,庭光他……”微明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不是死在你昏睡的三日裡,他的生命早就終結在五歲那年。”
猶如五雷轟頂,要不是阿月扶了一把棺緣準保已經倒下,“五年前?!可是……可是庭光明明在四安院……就在我身邊生活了這麼久,真真切切的活著,怎麼會……”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質疑微明,可對方強調了並沒有騙他,於是乎,他腦子亂成一團麻失去思考能力。
“那是因為他的一縷魂還活著,活得如同一個正常孩子,能吃能睡,能撒嬌耍性子,甚至還能一點一點成長,一年比一年個頭高。”
微明轉過身看著表情驚愕的師弟,燭火印在星眸裡閃動出點點光輝,“當年我將他帶上山時,他就只是一具屍身以及一縷殘魂,我把屍身放置在這個陽中之陰的地方,而那縷魂則由陣眼的養魂淵維系不散,魂不散,肉身不腐,這一套陣法叫逆輪回,乃臨仙門幾乎失傳的禁術,被我偷偷繼承了下來。”
他逆天而為,阻斷輪回,以禁術養魂,觸犯門規是跑不掉的了,只是知曉此事的景虛相當護犢,當時有言在先,只要不讓第三人知道,他便當沒事發生也不定大徒弟的罪,這樣相安無事的太平日子一晃就過了五年有餘。
話已至此,再難以接受,阿月也只能接受,對庭光的命運無比感慨著,一個問題忽然冒出來,“他當年還那麼小,為何會死?”
“惡魔。”微明俯下身,把手探入石棺裡揭開小庭光身上的左邊衣襟。阿月頓時兩眼發直,就在與自己胸口傷疤相仿的地方,庭光幼小的左胸赫然一個大空洞,他甚至還能看清空洞裡一截折斷的肋骨邊緣。
“他死得很慘,被活生生腕去了心。”一段回憶在微明腦海浮起,但他實在不忍去多想,趕緊把小男童衣襟扯回原位,別過臉看著阿月說:“五年來,他還認為自己活著,以為我當年從惡魔手中救下了他,所以他言行看上去與別的孩子無異,只是膽小些,受不得驚嚇。”
“嗯,我明白了,四安院裡我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吧。”庭光受到妖狼驚嚇後是與連珠一起時出現狀況,所以連珠知道了真相,再後來,陽雲一定也會被告知,到最後才輪到昏睡三天的月仙長。
阿月悲憫地注視石棺中的幼小身軀,問:“現在呢?庭光的魂還在嗎?”
微明指著地面用硃砂寫的一個“魂”字,“在那裡養著呢,估計沒有半個月不能恢複活蹦亂跳。”
鎖魂陣的陣眼又叫養魂淵是此陣最神秘邪詭的地方,表面寫著魂字,裡面確實也有魂,那就是滋養靈魂的異境,活人一旦踏足會受到排斥,但活人體內的靈魂卻會因此而躁動不已。
此術害不了人,就是太邪門,所以臨仙門規定凡偷練此禁術者,由各峰掌門酌情施罰。
阿月將石棺蓋好後,聽得微明在燈盞那邊沒頭沒尾說了句:“過幾天,為兄不得不去領罰,那天同你提到的選擇問題,你還是好好考慮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