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暖覺得他無時無刻都有毒,一邊抽噎著咳嗽,一邊道:“你殺不了他。”
他沉默半晌,身影在深夜中無限拉長,慢慢道:“為何?”
他的嗓音更像戚皇了。
她看著皇帝一點點變成了,她最愛的人。
鬱暖恍惚間咳出一口血,抖著手擦著唇角,垂眸輕聲道:“因為他就是你,你……就是他。”
他有些難以置信,卻來不及細想,把鬱暖安置在榻上對她道:“你不要動,朕喚太醫來。”
鬱暖摸著自己腦袋上的耳朵,才搖搖頭道:“我知道的,貍奴的壽命不長,我很快就要死了。”
她說:“遲暮老矣,沒有法子的,陛下。”
鬱暖嘆息道:“我該感激,我還是年輕的樣子,沒讓您看見遲暮老去。”
“您一直都知道罷,我最害怕看見白頭發和蒼老的容顏。”
在鬱暖的淚水痴纏下,皇帝擰眉答應她,只今晚不看太醫,明天仍是要接受醫治,她再是任性也沒有用處。
當日夜裡下了一場大雪,鵝毛似的雪洋洋灑灑漂浮下來,在天地間悠悠搖擺,似帶著無盡纏綿依戀。
屋內熄了燈,卻隱隱溫暖如春。
鬱暖終於在黑暗中對他說道:“陛下,我也是愛你的。”
他沉默著輕撫了她的長發,卻並不開口。
鬱暖笑了笑道:“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現實,但若這是,你會等到我。”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日,然後,我與你經歷許多事,也終於成為現在的我。”
他緊了緊環抱著少女的手,慢慢道:“朕只要眼下,不問將來。”
鬱暖恍惚著,只是繼續道:“您也說過,我是個小騙子。”
“所以不要信我,因為我自己也不懂得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想說,或許你等不到我。
或許,我們終將再次相見。
可是她終究沒有開口了。
鬱暖慢慢閉上眼,唇邊卻帶著一點安詳愉悅的笑容。
也許再次睜眼時……她便能見到她的陛下了。
……
皇帝猛然睜開眼,卻看見龍床帳頂上的繁複繡紋,他緩緩起身,撐開寢殿的一角長窗,望見了外頭春日的悠悠碧水,顫抖著被柳枝輕點,帶著眷戀舔舐著虛無一片。
他皺了皺眉,夢中的姑娘又出現了。
她的面容模糊,聲音卻那麼清麗動人。
阿暖告訴他,或許某一日,他們有機會相見。
又或許此生,再也不見。
那都是機緣,她也不懂得這許多。
宮人為他整理衣冠,男人合眸靜思,聽見外頭高德海的聲音:“陛下,今日是去周家的日子,侯爺託奴才與您說,秦家設了一場宴,您不若去瞧瞧新鮮,也好會會那崇北侯。”
皇帝聽見自己的嗓音,不緊不慢,低沉優雅道:“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