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騎了黑馬往臨安而去,蓴之怕有人見了陶陶起色心,也怕又有人見了黑叔起貪念,盡揀荒山小路走,陶陶也不叫苦。走了一天,未見客店,也沒什麼吃的,好在陶陶臨行前在客店買了一囊酒駝在黑馬背上,蓴之餓了便喝酒。酒雖不好,也可解渴飽肚,他在華陽門這麼久,素來吃得少,十分能忍餓。陶陶卻不知一路會沒有客店,早將出發前買的一點乾糧全部吃完,餓得前胸貼後背,也不停喝酒,喝到後來,有了醉意。
太陽下山後,周邊仍是荒無人煙。陶陶倦極,二人找了個山洞,生起一堆火,圍火而坐。陶陶極累,卻嚷著要去打野兔,說要為蓴之烤兔肉,蓴之道:“這些事舊日我做慣了,還是我去。”
陶陶大著舌頭說:“我去我去。我還要找些水來補充。”
蓴之看看夜色已晚:“你還是留在這兒,我很快便回。”
“好。”陶陶說完好字,倒頭睡著了。蓴之示意黑叔守著陶陶,自己去找吃的。
蓴之在外轉了幾圈,見這是座光禿禿的石頭山,除了黃土便是大大小小的石塊,一隻小動物也未找到,山上無樹,小鳥也未見多一隻。轉來轉去也未能找到能當食物的東西,倒是遇到一條懶洋洋一動不動的大黑蛇,蓴之想了想,悄悄拾起一粒小石子,舉起彈弓打蛇,那蛇睡得正香卻不知為何突然動了一動,頭上紅光一閃,睜開眼來,驚得蓴之的些微醉意全散了,使出全力一擊,小石子“嗖”地一聲,破風而去,正中蛇目,並將蛇頭一舉擊穿。
蓴之沒想到這一擊力道如此之大,愣了半晌,明白這是因為吳有財臨死前將功力全數輸給了自己的緣故。當即跪下,向牛山方向磕了三個頭。
起身後,又試著擊出石子,卻再也無此力道。原來他並無內功基礎,少林寺的功夫路數更與華陽門有本質不同,因此雖然體內有洪荒之力,卻無法控制。試了幾次,再也發不出巨大力道,他在腦中努力搜尋看過的書,均無運功心法,無量訣似乎也是讓身體空靈的法子,只得悻悻起身,將蛇肉帶回山洞。
陶陶在火邊睡著了,睡得極香,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裝酒的銀壺放在火邊溫著,蓴之怕燙,小心翼翼用衣襟包著小壺,喝了一口,頓時周身舒暢,又連喝幾口,十分愜意。手邊並無瓦罐,不好煮蛇湯,本想烤蛇肉,又突然想起小元舊時做燒雞的法子,便將死蛇捲成一團,撕下一條衣服下襬,澆上一點酒,扔到火堆邊燒,過不了多久,蛇肉的香味散發出來,蓴之用陶陶的匕首挑著,細細把皮剝了,見那蛇頭上有一塊紅色肉瘤,也削了扔掉。
正在收拾,聽到有人說了句:“好香。分點給我吃可好?”
按理說四下寂靜無人,以蓴之現實的內力修為,有人走過來,無論如何都能聽見,可說話的人聲息全無就來到了附近,此份輕功真是如同鬼魅。蓴之嚇出一身冷汗,酒意頓時全散了,本能地握住匕首站了起來。
扭頭一看,是個眯眯小眼、農夫打扮的魁梧農夫,五十出頭的樣子,膚色黝黑,絡腮鬍子,眼睛雖小,卻極明亮,一身打了補丁的舊衣漿洗得乾乾淨淨,雖然長相普通,整個人卻乾淨利落,最打眼的是腰間繫著一條蛇皮,蛇頭沒去掉,甚是駭人。他笑嘻嘻地說:“我天生走路無聲的,嚇到你了吧?”
蓴之知道他在撒謊,看看熟睡的陶陶,見他似無惡意,猶豫了一下:“請坐吧。”
農夫盯著蓴之手中的蛇肉,雙眼放光:“酒可以去腥,用酒裹蛇肉以燒之,小兄弟你是個烹飪天才啊。”
蓴之聽到烹飪天才四個字,心裡一抽,想起小元來,現在回想,與它相處的日子竟是離開中都後最快活的。看看陶陶仍然沒有醒來的意思,將手中蛇肉削了一段遞給農夫。
那蛇肉極香,外焦裡嫩,農夫吃一口贊一下,吃得滿嘴油光,說:“渴了!”也不客氣,抓起銀壺喝了一大口 :“肉是好肉,酒卻差得狠,不知哪個山野村婦釀出來的。”將壺輕輕一甩,不偏不倚甩回原處,而且那壺輕輕落下,只輕輕叮地一響。
蓴之知道這是個武功極高的人了,心道這農夫模樣普通功夫卻這麼高,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不知他顯了這身功夫意欲何為,也不說話,只拱一拱手。
農夫吃完舔舔嘴,眼睛也不眨地盯著蓴之手中的蛇肉,道:“再給我一些吧。”他本意雖是央求,口氣卻毫不諂媚。
蓴之腹中也十分飢餓,這一天一路沒有找到一個松果,本想也吃些蛇肉,此時見那農夫身形瘦削,小眼睛直放光,不停咽口水,心想看來是餓得不輕,見陶陶仍然熟睡未醒,將餘下蛇肉全部遞過去:“都給你罷。我再去找一條。”
農夫也不客氣,風捲殘雲般將蛇肉吃完,又說:“其實蛇皮很脆,也很好吃的。”
蓴之見他不嫌髒,還不及請他自便,那農夫已將蛇皮撿起來,一點點吞了下去。吃完蛇皮不過癮,又將蛇骨放入口中,嚼碎吃盡。蓴之看得目瞪口呆,心得這人牙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