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好後的烏圖勒將她送到寒城城門口,之後便回到了南夏,自此她再也沒見過烏圖勒,也沒有聽說過他的任何一句訊息。就連蜀地的訊息,她都再也未曾聽見過。
直到寧和三十一年,她聽說了親徵至大雍的南夏首領,名叫烏圖勒。
朱辭秋關上手中的遊記,拿起下一本後,發現這本封面上什麼都未寫,於是便翻開了第一頁,寫了一行極大的年月。
寧和三十一年十月二十日。
朱辭秋繼續往下看,知道了正是那日烏圖勒在陣前身受重傷,而這訊息,也自寒城軍中傳入穆照盈耳中。
穆照盈放心不下,也想問問烏圖勒為何要攻打大雍,便偷偷跑出去,走了一條常年在走的小道,卻被南夏王軍擋在外頭險些殺了。是她忘了,南夏與大雍正打仗,已不是和平共處之時了。
於是她拿出了烏圖勒給她的信物,被守衛帶著搜身後才入了內。
穆照盈照顧了昏迷的烏圖勒半個月,見他醒來好轉後才問他為何要攻打大雍。烏圖勒的中原話還是很差,他磕磕絆絆地告訴她,這幾年南夏的牛羊凍死很多,許多人獵不到獵物只能活生生餓死,他想給他們更好的生活。
烏圖勒還告訴她,如果她願意去南夏看一看,他現在可以不攻打大雍。
想起軍中那些人的傷勢與疲憊,穆照盈最終同意了。
她看到了更多她從未見過的景色,也看見了許多餓著肚子吃不上飯的人們,烏圖勒好像真的是在幫助他們,可攻打大雍來幫助南夏人吃飽穿暖,會讓大雍的百姓受難。
穆照盈越來越不開心,她想回大雍,不想再在這裡看更多人的苦難,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想要回家。可烏圖勒忽然告訴她,他喜歡她,願意為她放棄一切。
她也真的,相信了。她和這個異族男人,在天地的見證下,成親了。可她不知道,烏圖勒早已與巫族的一個女人成了親,甚至生了孩子。
等穆照盈知道時,她已經懷有身孕了。她開始恨烏圖勒欺瞞她,烏圖勒跪著求她原諒他,她卻不想再看這個男人一眼,可回到王帳後,她忽然身中劇毒,是烏圖勒抱著她,揹著她到了霞山谷,受了獻禮,求巫醫替她解毒。
她生下了一個男孩,南夏人喜歡玉,烏圖勒喜歡勝,所以他叫烏玉勝。
在霞山谷的那段日子,是穆照盈在南夏最平和的時光。
回到王帳後,她聽不懂南夏話,所以被娜木寒算計嘲諷,後來因為那次的毒,她身體十分不好。烏圖勒又格外繁忙,她便自己一個人,帶著烏玉勝住在了巫族醫師的地盤。
因此認識了巫族的碧雅,她也有一個兒子,與烏玉勝年齡相仿,時常能玩到一塊去。她常常去碧雅那裡,讓她教她南夏話,這樣好在娜木寒諷刺她時嘲諷回去。
可直到那一日,也許是寧和三十七年吧,碧雅被她的丈夫剝皮剔骨,而她的兒子訶仁被捆在一旁,親眼看著他的母親被如此殘忍地對待。
穆照盈簡直要瘋了,想吐,覺得惡心,眼淚也止不住地流。那是她第一次看見如此酷刑,她來到首領面前讓他們救救碧雅,可他們無動於衷。
她忽然覺得毛骨悚然,像在看一群怪物一般。她又跑到碧雅家,拿出烏圖勒給的信物,用烏圖勒威脅這個巫族男人,從他手中救下了訶仁。她站在巫族祭臺,告訴所有人碧雅丈夫的罪行,可所有人都無動於衷。
他們甚至要殺了她。
烏圖勒是什麼時候來的,她根本不知道,等她回過神時,他已經抱著她告訴她:該死的人都已死光了,盈盈不要再害怕了。
他帶著她,還有烏玉勝與訶仁,來到霞山谷,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離開過霞山谷。
直到十一年前,穆照盈已經不清楚此時的年號年份是否已經更換,只能省略了此間話,寫下了一句:從寧和三十七年至今已是第七年。
烏圖勒常來霞山谷看她,於是他們有了第二個孩子,烏圖勒說叫她納蘭。他很喜歡這個女兒,穆照盈也喜歡。直到那日,她看見了許久未曾見過的故人——朱煊賀的信物。她不知那是否算是信物,只是覺得眼熟,因為那是他們三人除夕夜時,她送給朱煊賀的荷包袋子。
她終於知道了烏圖勒與朱煊賀真的一直暗中往來,暗中謀劃。可她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做什麼,她現在覺得烏圖勒,比朱煊賀還要恐怖。
直到烏圖勒主動將她父親寫給她的信遞給她,看完那封信後,她開始惡心,想吐,覺得這世間全是假的。
朱辭秋仔細看了看這頁的字,發現穆照盈確實並未將信中內容寫在上面,於是只好作罷繼續往下看。
穆照盈聽從了父親的安排,讓烏玉勝逃回了南夏。她與烏圖勒恩斷義絕,被困在天神山腳下,但烏圖勒卻為她建了一座,當年她在蜀地住了一年之久的,一模一樣的木屋之地。
穆照盈最後寫了一句:烏圖勒沒有履行他的承諾,我被困在南夏,大雍也再沒有我的姓名。
朱辭秋合上手中書頁,有些微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氣。但她的目的可不是來這看穆照盈的過往的,她左右翻動著其他遊記,想從書中縫隙裡找到有沒有那封關於穆老將軍計劃的信。
可惜的是,她將整個書案都翻過來了,都未找到。於是她站起身,想去身後的書架上找找,卻忽然覺得頭暈目眩,險些站不穩腳。
等恢複正常後,朱辭秋抬眼望向外頭,似乎能聽見些晨間的鳥鳴聲,好像是已經天亮了。但這屋子裡,卻一點光都透不進來。
她正要轉身往書架處去時,門口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