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你仍舊要留我在南夏。烏玉勝,你是不是想著,若有一日真相大白,我便能與你冰釋前嫌,重修舊好?”朱辭秋冷笑一聲,心裡愈發覺得堵,連語氣都帶了幾分怒意,“可我不會,我只會覺得,你在操縱我。”
“不是的,不是的,殿下。”烏玉勝搖頭,“自龍虎關後,殿下從未與我好言相待過,甚至只有與殿下爭吵時,殿下才會施捨與我一個眼神。”
“我放不下,放不下那些曾經過往,卻又改變不了現狀,只能這樣,一直錯下去。”
“改變不了?”朱辭秋冷笑一聲,“你只不過是喜歡充英雄罷了。可我不吃這套,也不喜歡被人莫名其妙地保護著,更遑論你根本沒護我周全。”
即使面上這樣說著,可她當然也知道,在這南夏,若非烏玉勝一直相護,她絕不可能如現在這般安全,畢竟烏圖勒,只讓她不死在南夏,而不是叫她毫發無損。
但她仍討厭,討厭這樣的自作主張。
因為她本來,不該在這南夏茍且偷生。
“對不起——”
“夠了!”朱辭秋發現,烏玉勝總能比常人要容易惹她生氣,“你除了對不起,還會說什麼。”
“殿下,我知道,過往之事是我不對,是我該死。我不求殿下原諒我,只求殿下,能偶爾賞我一個笑臉,不要叫我再嫉妒顧霜昶。”
烏玉勝突然抬起頭,雙眼堅定地看向她,“我知道,我做了許多混賬事。我殺了很多大雍人,我也,對不起十三州任何一人。可我仍舊卑劣地希望,希望殿下覺得我尚且有價值,與我同盟,而非選擇烏玉闕。”
“殿下,我再不會瞞你任何一件事,若有違此言,我不得好死。”
“從此,我只臣服於殿下。”
朱辭秋側著頭,聽見這些話,冷笑一聲,想說一句這些誓言都是狗屁。
那些曾做過的事,並不會因這一句兩句誓言而改變,就像死去的人,再也不可能回來了。她是怨烏玉勝的,即使那並非烏玉勝本意,即使那是他們誰也無法拯救挽回的局面。
可卻不自覺地偏過頭,看著烏玉勝如今的模樣時,心中的煩躁忽然少了些,卻又多了些莫名的傷心,連她都不知,這傷心從何而起。
此時滿眼都是她的烏玉勝,就像是記憶中開朗熾熱的少年終於長大成人,長成如今堅定沉穩的模樣。
不是偽裝,不是嘲諷。而是隔了四年時光,她終於真的看見了烏玉勝被陰鷙惡劣包裹住的,本該真切熾熱的心。
他就像是朽木突然開竅,整個人變得明朗清晰,不再擰巴別扭了。
朱辭秋在心中暗想,這一頓打,烏玉勝捱得很值。
“既如此,”她沉默半晌,想起了許多事,也想到許多人。
大雍的當權者給不了黎民盛世,那些牛鬼蛇神為一己之權至天下難安,故土分裂,南夏與大雍皆山雨欲來,忠奸難辨。
而她身邊唯有烏玉勝,尚且可一信。
所以她看向他,突然抽走手,又朝身後一瞥,淡淡道,“過往之事,暫且不咎。”
烏玉勝眼神一亮,驅散了多年的陰鷙。
她低首垂眸,自上而下俯視著烏玉勝,即使是異域的衣衫,也擋不住她天潢貴胄的姿態。
“我要見阿靜雅,她在何處?”
“在王都。”
“走吧,小少主。”
“殿下,叫我阿勝。”烏玉勝翻身上馬,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