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罰你作甚?”朱辭秋笑了笑,有些不以為然道,“老相爺人在燕京,卻還記掛遠在南夏的懷寧,信我能從遼東帶回兵權,還政清廉。本宮應該獎賞你們顧家才對啊,顧大人。”
“怎麼,我就這麼可堪大用?還是因為——”
她喃喃道:“只有我是局外之人。”
“殿下……殿下!”顧霜昶似乎沒有聽見她的呢喃,卻也忽然抬首,眼神堅定地望著她,“不論相爺如何打算的,臣都不會讓殿下以身涉險,也不會做有辱殿下聲譽的任何事!”
“臣心永不改,從不會做侮辱殿下、斷送殿下一生之事。”
“臣知道,祖父他……不捨得自己的孫女遠去遼東與傳聞中嗜血多怒的世子斡旋,可祖父更多的是,擔心這件事霜翎她做不好,搞砸唯一的出路。殿下應當知曉,兵權哪裡是那般好騙的,即便是騙五百、一千的兵,都難上加難。”
“大雍混亂之境,祖父病痛纏身,已沒有太多時間去替大雍百姓爭取更多,亦沒辦法找出藏在混亂朝堂背後的那雙手。”
“可我不要。”顧霜昶雙眼紅透了,眼底閃著淚光,這雙尋常平靜淡泊的雙眸在昏黃的燭火下閃著脆弱的、破碎的淚,連嘴角都顫抖著。他緊緊抓著衣擺,緊握成拳,連手背的青筋都清晰可見。
“婚姻嫁娶,是女子一生最珍視的大事。沒有人、沒有人不盼著期望著,能與心愛之人成親,白頭偕老。即便是我……”
他盯著朱辭秋,忽然溫柔地笑了一下,“即便是我,我也想與心愛之人共度一生。”
“而不是!而不是將這樣珍重珍貴之事當作交易一般,那是對殿下的不尊重,是對殿下的侮辱!所以!即便是搭上我的命,我也不會讓殿下再嫁去陌生之地,即使是以欺騙之名,權宜之計。”
朱辭秋靜靜地看著他,良久,她緩緩蹲在他面前,與他對視,“顧大人,與我來說,沒有什麼是最珍視之事。”
或許從前是有的,她從前曾期盼著記憶中的少年賺取軍功娶她回來,假裝不在意的珍視著與他相見的每一日。
“但我不願受旁人擺布安排。相爺老了,想的辦法太過迂腐,世間從沒有什麼能被婚嫁左右的東西,物如此,人亦如此,更何況是兵權。”
“這世間,唯有權與財,最動人心。”
“殿下,要如何做?”
顧霜昶沉默片刻,望向她,眼底淚光緩緩褪去,只是眼尾還有些薄紅。
她眼中笑意盈盈,站起身低頭看向顧霜昶,“當然是去遼東,但我要以懷寧公主之名去。我要、光明正大地讓他們,給我兵權。”
“不如顧大人坐起來,與我講講遼東如今局勢,越細越好。”
窗外雨聲漸小,殿內燭火燒盡,連溫茶都冷得徹底。
陰雲散去,曦光透過窗欞照入殿內,朱辭秋與顧霜昶夜談一夜,終於將所有事情談妥。
她站起身,忽然有些頭暈,不自覺用手扶住桌子,顧霜昶立馬握住她的手,擔憂道:“殿下身體……”
“好了,”她抬手打斷他,自然的掙脫開他的手,又緩緩開啟門,看著不遠處樹下熟悉的身影,嘴角勾起一絲笑容,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我該走了。”
“顧大人,你我所談,不可被第三人知曉。”
“那烏玉勝呢?”顧霜昶咬牙問道。
“他……”朱辭秋笑了一聲,扭頭看了一眼顧霜昶,又看向快步朝她而來的烏玉勝,極小聲道,“他自然也不會知曉。一切事成後,他也只會見到我的,屍體。”
言罷,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