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烈酒燒得雙眼泛紅,在盈盈月色下泛著光。
她沒有說話,邊塞伴著血腥的風好似替她回答了胡將軍的話。
看著胡將軍如今含淚欲泣的模樣,朱辭秋又想起伴著月色混著冷風的醉酒之夜。
胡將軍,你看。我們終於不打仗了,你終於可以娶媳婦了。
隔著春秋歲月,她終於回答出了那夜被傷透心蹉跎掉數年光景的胡將軍的話。
胡將軍甚至沒有管馬車上的人,他慌忙叫人恭恭敬敬地抬起朱辭秋的棺材,自己跪在沉重的棺材面前鄭重過的,拜了三拜。
他身後的將士們,在城牆上的將士們,同樣跪在地上,朝著那副棺材跪拜。
”
胡將軍聲音雄厚凝重,彷彿千斤重。
山門關的將士們齊聲道:“恭迎懷寧公主,歸國!”
黃沙厚土,古老的城牆,那些穿著盔甲的,曾浴血奮戰無數次的將士們。
恭敬的聲音回響在每一寸土地上,他們都在歡迎著她回家。
對不起。
朱辭秋閉上眼睛,心絞痛,難受的想要沖下去告訴他們,她還活著。
忽然,轎簾被掀開,胡將軍的面龐驟然出現在面前。
他看著西琳,又看了一眼朱辭秋,橫眉倒豎,略帶質問的語氣問顧霜昶;“顧大人,這裡怎麼還有兩名南夏人?”
顧霜昶緩緩走近,冷笑一聲,卻不是對胡將軍,而是對南夏的烏玉勝:“烏玉勝說要向大雍皇帝進獻一名美人,這位——”他抬手指向西琳,“便是那位美人。”
胡將軍沉吟片刻,看向朱辭秋,又問:“那她呢?”
顧霜昶道:“美人的姐姐,臉上潰爛無比,特來此治臉。”
胡將軍冷笑連連,右腳踏入馬車內,一把薅下朱辭秋臉上的面具。
“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細作……”
一張猙獰得令人作嘔的臉毫無徵兆地暴露在胡將軍面前,導致胡將軍的聲音都瞬間啞火,眼睛一動不動盯著她。
朱辭秋趕忙裝作羞憤的偏頭,惱怒地向胡將軍伸手討要面具,用不熟練的中原話說道:“請……還我!”
顧霜昶來不及阻止,便在一旁添油加醋:“據他們說,這美人的姐姐得罪了王族,被潑了硫酸黃水,美人好不容易有救她姐姐的機會,怎會輕易放棄。”
“啊、啊。”胡將軍愣了愣,略有些尷尬地將面具還給了朱辭秋,雖對他們仍有疑慮,但如今卻要以護送公主遺體回燕京為要緊任務,便不再在此耽擱,只對顧霜昶略作地主之誼,“顧大人舟車勞頓,不如隨我等一同前去吃一頓便飯?”
顧霜昶擺手道謝:“多謝將軍美意,在下還得回京交差,且需盡快將殿下之事告知京中,便不多留了。”
胡將軍巴不得他這樣說,便道:“這樣啊。我看大人周圍無可靠武將,不如由我手下的兵護送殿下回京可好?放心,我擅自調兵護送公主的摺子定會在大人之前到京城,大人不必擔心我等擅離職守,連著大人一同受責罰。”
“這……”顧霜昶不動聲色地用餘光看了一眼朱辭秋。
朱辭秋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顧霜昶這才點頭:“那便多謝將軍了。”
胡將軍仔細的挑挑揀揀,挑了三十名精銳護送顧霜昶一幹人等。
朱辭秋不忍看,因為過不了多久,他就會發現自己盡心護送的只是一樁木頭罷了。
遼東跟燕京是反方向,從山門關往前走到柳州還是順路的,但過了柳州便是兩條不同的路。
朱辭秋知道胡將軍手下的兵驍勇善戰不亞於穆家之軍,且胡將軍雖說看著大大咧咧,但心思卻細膩。想來早已派人暗中盯著她和西琳。
如今離柳州還有半個多月的腳程,還並不急。
西琳這幾日總找使團裡的譯官令學中原話,譯官令到了自家地盤便耍起派頭來,不是今日水喝少了就是明日午飯吃少了沒力氣,總是教一會兒便不教了。西琳倒是個好脾氣的,總是哄著他,不是給他看自己獨創的糖丸,便是給他烤有南夏特色的鴨子吃。
朱辭秋用中原話問西琳,為何總要遷就他。
西琳聽得一知半解,但也大概知道意思,便磕磕絆絆地回答她:“他、他知道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