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朱煊安剛繼位那年,烏玉勝在勤政殿外等穆伯鳴,碰見了剛成為太子的朱承譽。
他大搖大擺路過烏玉勝,卻又在他面前停下來,盯著烏玉勝腰間佩著的穆家劍。
劍上掛著一串穆伯鳴親手編的紅穗子,朱承譽手掌一攤,命令道:“劍,給孤瞧瞧。”
烏玉勝行了禮,將腰間的劍遞給朱承譽。
“嚓”的一聲,雪白的劍身亮出,朱承譽讀了讀劍身上篆刻的三個小字:“穆,雨,生。”
他將鋒利的劍指向烏玉勝:“皇宮內不許佩劍,你是要謀反嗎?!”
烏玉勝跪在地上,語氣隱隱透著些不善,但朱承譽卻沒有聽出來:“陛下準許穆家面聖之人可佩劍。”
“孤身為太子,怎不知有這樣一條規定!”朱承譽用劍尖戳了戳烏玉勝的肩膀,卻不小心劃破他的粗布衣衫,勾起肌膚上片片血絲。
他驟然將劍扔開,怒斥烏玉勝:“大概逆臣,膽敢殿前失儀!還不跪下磕一百個響頭請求孤的原諒!”
朱辭秋來給朱煊安送他午後常吃的銀耳羹,剛巧撞見這一幕。
她奪過採朝手中的食盒,轟然砸在朱承譽臉上,令他連連後退,最後捂著臉摔倒在地上。
“身為太子,竟如此囂張。”她撿起地上的劍,唰一下扔回給烏玉勝,眼睛仍然看著被太監扶了半天都不肯站起來的朱承譽,“走啊,去父皇面前辯一辯,看看是你受罰還是我受罰。”
那時朱煊安剛繼位沒多久,他定然不願讓鎮守邊關幾十年的穆家進京述職時就受到欺辱。若此事是鬧到禦史臺,禦史大夫一彈劾,便是滿朝文武皆知,便是天下百姓皆知。
朱煊安皇位還沒坐穩,定然不想被人指著脊樑骨罵他上位後不知管教太子,引老臣寒心之類的話。
朱承譽腦子雖然蠢,但也知道此事不能鬧到朱煊安面前。
他扯走烏玉勝劍上的紅穗子,狠狠用靴子踩碾。最後,紅穗子被踩進金磚縫裡,沾滿灰塵泥濘。
朱辭秋記得那時烏玉勝的臉龐。
他死死地盯著紅穗子,等朱承譽揚長而去後才小心翼翼拾起,用手掌拍幹淨上面的灰塵,指尖用力到發白,卻怎麼也掛不回劍身。
她蹲在他面前,告訴他:“你很喜歡這個穗子?”
少時的烏玉勝還不懂得如何徹底隱藏心底的厭惡與歡喜,因為朱承譽,他眼中閃過嘲弄,對她也冷冷說道:“不關殿下的事。”
“穆雨生,我可以還你一個。”
朱辭秋記得她最後對烏玉勝這樣說。
可到現在,她都沒有還給烏玉勝一個完整的紅穗子。
那個人身上佩著的彎刀或是長劍,一直都是光禿禿的。
“朱承譽必須死。”
朱辭秋收回思緒,冷冷出聲。
回到寢宮時,烏玉勝正在案前擦拭彎刀。
他見她踏入殿內,忽然收了刀,問她:“為何不告訴顧霜昶,我確在此地。”
朱辭秋站在他面前,拿起那把彎刀,仔細端詳一番,忽然開口:
“烏玉勝,我送你一條紅穗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