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了點頭,道了聲謝後伸手接過傘,一邊踏出氈包一邊撐開傘。
塔娜在她身後,高聲喊著讓她注意安全。於是她轉過頭,隔著不斷下墜的雨珠,在傘下看著這位奇怪的女人,嫣然一笑,“多謝。”
然後將飛去來器塞在腰間後,轉身離開了此地。
雨勢不小,風也颳得大。也正因此路上沒有行人,早前熱鬧的生活區已經空無一人。
滂沱大雨下,只有她一人在此間走著。
好在已經過了冬日,此時天氣不算太冷,她也能受得住。方才烏玉勝帶她來此地時,她暗自觀察過,生活區沒有守衛,只有在靠近主帳後,才會出現巫族守衛。
她回過頭,看向漸行漸遠的面鋪與塔娜家,忽然轉道,並不直走,而是朝西走去。
往西走,便是巫族與母赫的交界處,那裡有一道天然形成的山谷,名作霞山谷。他們將霞山谷稱作天神的賜福,因為山谷下有著無數奇珍藥材與礦鐵,也有自神山流下的天河水貫穿山谷底,滋養著谷中的樹木花草。
霞山谷是巫族的地界,巫族的藥師居住在谷內,不常出現於人前。
回轉丹,便是藥師一族獨創的毒藥。
盡管朱辭秋走得很慢,路上的泥濘也不可避免地濺在她身上,此時她便格外想念公主府的雨轎。
十六歲那年除夕,遠在邊塞的烏玉勝給她送了一張圖紙,上頭畫著一頂轎子,一旁覆著幾句話:殿下,此乃寒城所見,臣觀之保暖防雨俱佳,特獻於殿下。望來年歸去時,殿下能以此嘉獎臣一二。
她命府中工匠造了出來,趁雨天在公主府走了一圈,發現果然保暖防雨。於是便回信:不錯,該獎。
但烏玉勝沒有回信。而後過兩個月,寒城朔州便已接連失守,此事也就被她拋諸腦後。
忽然她腳步一頓,停在原地。
當年與穆東風查出軍中細作,確定斷崖上那些人的所言都非虛後,她仍有個疑問,便是烏圖勒這樣的人怎會親自涉險來見烏玉勝。
除非,那不是烏圖勒本人。
巫醫既然有畫皮之能,想必造出一張與烏圖勒相像的人皮來,也絕非難事。
朱辭秋忽然覺得有點冷,攥著傘把的手也不自覺抖了下,她不再耽擱,繼續往霞山谷走。
剛走沒幾步,正轉過彎時,便看見不遠處站著一個人。她將傘抬高一些,又往前看了眼,一眼便能認出那是烏玉勝。
他果然在這等著她。
烏玉勝這人,怎會將她獨自放在外面自己回去。
她停在原地,看見烏玉勝打著傘,身形挺立,像道鋒利的劍劃開雨簾,一步一步走向她。
“殿下果然會來此。”烏玉勝站在傘下,手握著佩刀,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冰冷,卻又像是在期盼著什麼。
朱辭秋抬眼,朝他笑了笑,並不問他問題,只是說道:“當然。畢竟,我現在不想死。”
烏玉勝沉默一瞬,視線又掃過她腰間的飛去來器,卻仍是什麼都沒說,只是走至她身旁轉過身,將手中的傘往她身前遞了遞,又把她手中的傘拿了下來,收起來扔到一旁的地上。
他伸出手攬過她未受傷的肩膀,讓她被裹挾在他懷中,皂角的氣息撲面而來,在濕潤泥濘的空氣中漂浮著,似乎也驅散了空氣中的陰冷。
頭頂傳來烏玉勝富有磁性的聲音,“出來吧,還要藏到何時。”
朱辭秋聞聲望去,發現是渾身濕透的訶仁。
他站在身後,憤恨地盯著她與烏玉勝,最後冷著臉拾起地上的傘,開啟後又搖了搖傘,冷嘲一句:“我渾身都濕透了,這傘還有何用?”
“那你別打。”烏玉勝平淡道。
訶仁跳到他面前,怒道:“烏玉勝,你是不是有病?!”
烏玉勝不再理他,攬著她的肩膀越過訶仁繼續往前走。她側頭看了眼,看見烏玉勝讓她不被雨水淋到,又避免觸碰到她肩頭的傷口,因此大半個身子都淋著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