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行,那不行,所有的苦澀只能往下嚥。
王靜姝這個壞女郎總是在無形中便欺負了他。
但他來書閣,非是為了避開王靜姝,除了尋書外,還為取一物——鳳尾綠檀琵琶。
當王靜姝終於快繞進西書閣時,便聽到一陣樂聲,不是含蓄輕柔的琴聲,要更清澈、明亮一些,有幾個音也甚是錚鳴婉轉。
是琵琶!
王靜姝辨出來了。
誰會在這裡彈琵琶?
她心中隱隱有了猜測,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又在快靠近之時,放輕緩了步子。
那曲腿倚靠廊柱撥彈琵琶的年輕郎君,不是沈遐洲是誰?
他容色一絕,同綠檀琵琶氣質相融,既如秋水又如崑山巔雪。
日光落在他身上,幾近透亮,他不顧被風吹得搖擺的大袖,低斂眉目續彈,像隨時會消散的泡沫,無端令人心碎傷感。
世家郎君中其實很少有男子會學琵琶,因它既不如琴與名士相形相契,又不如蕭鼓清逸磅礴,常被人棄於末流。
可只有見了沈遐洲,才會覺得那些固有印象都是放屁,他們就是不夠好看,氣質不夠出眾,才無法與琵琶相匹。
若說王靜姝在踏入西書閣前火氣有十分,在見到沈遐洲時便只剩五分,佇立片刻,更散得只有些微的一點兒。
她心頭咚咚不斷,她為這樣的郎君心動,也被他的美色所迷。
絃音戛止,王靜姝還有幾分迷惘,不解走近:“表哥,你怎麼不彈了?”
沈遐洲面上不免羞窘,他已很久沒有碰過樂器,若非王靜姝不是一會與惠王夜下聽曲,一會又誇沈二郎琴音雅妙,他也想不起撿起琵琶。
即便他再敏慧,許久不碰再重拾,也彈得幾多艱澀,偏王靜姝在這時來了。
他側偏了偏臉,避開王靜姝大膽又直接的目光:“表妹怎來這兒了?”
王靜姝不避諱地在沈遐洲身側坐下,微微笑看他:“不是你去我院中尋的我嗎?”
“表哥為何都不打聲招呼就走了?”她單手撐在地上,身子微側,目光也繾綣又帶欣賞地凝著眼前的郎君,不是質問,更像是嗔怪。
有絲縷發從她身後側落,耳下長墜寶石耳墜也跟著輕晃。
沈遐洲心不在焉地盯著,語氣很淡:“我聽表妹誇二哥琴音雅妙,不願打擾。”
王靜姝頓一下,心想,沈遐洲什麼意思,她誇沈二郎跟他打不打擾有什麼關系。
這時,沈遐洲又去撥弄他那琵琶弦,些微幾個音,並不成曲調。
王靜姝看看那綠檀琵琶,又看看郎君閑適舒朗後倚的姿態,他又睇來了一眼。
福至心靈般地,她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目中如有星光搖落,分外有興致,傾身靠近了郎君一些:“沈九如,你是想我也誇誇你嗎?”
她實在是個壞女郎,笑意促狹又帶輕誘。
可她又笑得那般好看,香腮勝雪,眉眼婉麗,她朝他傾來,有雪落一般的觸感在頰側飛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