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章 “卿卿,告訴我。”……
惠王被女郎問得停頓一瞬, 因這實在是許久之前的事了,他溫和笑笑,“早已大好了。”
“王娘子是來看書畫的?”
“我是來賣書畫的。”王靜姝直言。
惠王視線陡地凝在王靜姝身上, 其實在這之前,他們並不是沒有碰面的機會,端午祭時便遠遠見過,不管是那時,還是此刻的女郎都華光熠熠,看不出任何窘態。
既如此, 緣何變賣字畫?
王靜姝是驕傲的女郎, 她只是不屑說謊罷了, 可也不喜歡被人亂揣測,即便面前的惠王眼神並沒有顯露出任何異樣, 她也不喜被打量,她道:“整理箱籠時,整理出不少家君的字畫, 放著無人共賞,便拿出來售賣。”
“也瞧瞧我阿父在洛京可也能紙貴風靡。”
她的神情太過驕傲,揚起的眉眼都滿是自信的模樣,很是惹眼,所有猜測都不由一掃而空, 只被女郎的情緒所感染。
“王公字畫早有耳聞,今日是我幸也,不知王娘子可否展於我一觀?”惠王語中懇切,對王斐如字畫多有期待。
“自然。”王靜姝對此並無不可,惠王是洛京有名的老好人,能有這種稱謂, 那至少也是有聲名的,他欣賞阿父的字畫,只會吸引更多的人來關注。
眼下就有不少被他們動靜所吸引的文士。
她也不吝嗇,當即讓掌櫃的空出一面畫牆來,當眾展開了一幅行書。
時下文人多愛用書畫譴興抒懷,好的書法繪畫極易在文士之間流傳推崇,甚至模仿,只見展開的行書運筆豐盈跌宕,行筆之間枯澀疾速更是氣韻湧動。
不管是上下俯仰,還是左右顧盼,都有無盡的意味,越來越多的人被吸引過來,各種誇贊更是不絕於耳。
打聽下這竟是南地有名的名士王斐如之作,並且有售賣之意,登時就有競價者。
價競至最後,竹苓都露出了喜色,一幅千金,可比初時想的要多上許多。
王靜姝面上不顯,但眉眼卻是輕輕地揚了揚,惠王留意到女郎那喜不甚禁的得意模樣,興味不已,同身邊僕從瞥眼示意一瞬,僕從立馬領會離開。
人群中忽地將字畫抬到了三千金。
本就不是什麼刻意造的勢,此刻在場的文士也非個個能一擲千金的主,價至此刻早已無人再爭,只是有些可惜不能再多觀摩一會,仿仿和學習,便要入了個人的私藏。
王靜姝也沒想到單是一幅字畫,就賣出了意想不到的高度,手中餘下的也不急於一時,有了新的打算,但直到那幅字送至惠王手中,王靜姝才後覺出惠王的有意抬舉,有了他的此番舉動,她阿父的字畫算是徹底在洛京成了氣候,今日沒能觀瞻夠的文士怕是有得惦記,只消他們出去多嘆息幾聲,她手中餘的許是也能水漲船高。
以金銀博美一笑的隱晦討好,王靜姝不是沒有感受到。
少見地生出些拿人手短之感來。
惠王不可謂不洞察人心,笑道:“王娘子家君字畫盡美至極,孤一眼便甚喜,有意在千秋宴之時仿一幅祝詞。”
惠王又笑,望著王靜姝道:“娘子想來也頗得家君真傳,不知孤可否有機會請娘子共論一二?”
惠王本意或許是為與王靜姝有共同語言,可他實在選錯了道,王靜姝跟著父親確實受了不少薰陶,可那些薰陶是樣樣不精,就好比她阿父那一手精妙的字畫,她就半分沒有得到真傳,她也不擅行書,能拿的出的唯有楷書,而且也當不得品鑒,若是交談的深了,她怕是要丟了阿父的名。
貌美女郎長眉微蹙,顯出些為難,她抬眼:“怕是不行。”
惠王一怔,沒想會被女郎這般直白地拒絕,但失落不過瞬息,又聽女郎道:“我自來貪玩,得父之傳不足一二,不過我家中還有不少家君字畫,可以一同借給殿下。”
她想著,原先理出來的不少不方便賣掉的倒是可以借給惠王,便如此提議,目中也多是真誠。
惠王著實是個好人,還是個錢多的好人。
越是如此想,她面上的赧笑也越發地動人。
惠王望得心神一漾。
兩人的話至最後,約好何時將書畫交換,惠王又為感謝邀她去石窟寺觀壁畫。
南地就已多佛教寺院了,北地更是不遑,甚至廣開石窟,用佛像雕塑與浮雕壁畫來講述佛傳故事,像她上次在空山寺瞧見的開在石洞中的佛像,那是以石刻為主的,而惠王提及的石窟寺,除石刻以外,還有泥塑和壁畫,各類佛像的造型和妝彩也是相當輝煌的。
偶爾逛上一次佛寺倒是還好,可她本性就不愛這種莊嚴肅穆的地方,只是面對容色清俊,談吐溫和的惠王,王靜姝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她欣然應允了。
回沈府路途時,一想起自己應下的約,不由捂面自愧。
而望著女郎車馬行遠的惠王,神色依舊溫和秀雅,只濃鬱的眉眼舒展開中,竟有些詭異的愉悅。
許是他老好人的形象過於深入人心,他肆意舒展開的眉眼,總與他顯露出來的氣質相違和,有些妖異,又有些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