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幹了!”項豆娘不改豪爽明快的作風,仰頭一飲而盡。
佘溫卻是杯沿到唇畔,那濃濃雄黃味沖鼻而上的當兒,心沒來由地重重跳了下,腦海深處有個聲音隱隱約約叫喊……
別喝……不,絕不能喝……
“相公?”
他額上有冷汗微微沁出,目光對上了妻子疑惑中帶擔憂的眼神,陡地心一橫,大口幹盡了那杯雄黃酒。
酒液滑入喉頭落於腹間,熱烘烘的酒意混合著某種奇異的刺痛感沖上腦際,他呼吸一窒,握著空杯的手指節泛白。
“相公,你怎麼了?阿溫?”她見狀心一驚,急忙扶住他。
“我沒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她擠出一朵安撫的笑容。“許是空腹飲酒的緣故,吃些東西便好了。”
“對對對,空腹飲酒胃會疼的,我怎麼忘了呢?”她連忙幫他剝了個香噴噴的粽子,又夾了一大堆的菜,堆得他面前的碗跟小山似的。“來,快多吃點,趁熱吃,胃會舒服些的。”
“謝謝娘子。”他依言低頭吃飯,一口一口將碗裡的飯菜慢慢吃完,姿勢仍然優雅好看,可唯有佘溫自知,他握著筷子的指節微微在發抖。
腦袋昏昏然,耳際嗡嗡然,像是有什麼即將裂胸破殼而出……
一睡五百年……再睡已千年……上古吾族……歸來……歸來……
他彷彿用盡一生的力氣才吃完了飯,強忍著胸口和腦際陣陣如巨鼓狂擂的聲聲呼喚……是誰?是誰在呼喚?喚……他嗎?
“相公,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好,”項豆娘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忍不住緊緊握住他冰冷的大手,“可惡!都是我,沒事兒喝什麼雄黃酒,避個屁邪啊,現在可好,喝出毛病了。相公,你別急,我馬上去幫你找大夫來——”
“不!”他反握住她的手,力氣之大幾乎令她生痛,素來溫柔的清眸裡漫起了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深深依戀……和莫名的心慌。
不知怎的,佘溫隱隱感覺到,她這麼一走,他今生今世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你都病了怎麼能不找大夫來看呢?”她急得眼圈兒都紅了,滿是自責地道:“都是我害的,明明知道你酒量淺,要是不迫你喝酒就沒事了……”
“豆娘,我沒事,躺躺就好了。”他牢牢圈握著她的手,眸光溫柔熾熱裡帶著迫切的渴盼祈求。“你陪著我好嗎?”
“好,我陪你,我都陪著你。”她攙扶著他微微顫抖的身子,到床榻上躺好,騰出一隻手為他蓋上被子,心下焦急煎熬如火烤,嘴裡卻柔聲地哄慰道:“乖,你閉上眼休息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不,別去!”他手一個使力,將她拉到自己胸口,隨即緊緊地環住她柔軟的腰肢,“豆娘哪兒都別去,別離開我。”
“好好,我不走,我不會離開你的,我陪著你,你別慌,我在這兒呢。”她只得靜靜地伏在他懷裡,不斷溫言輕聲地保證著。“阿溫別怕,豆娘在這兒呢。”
“別離開我。”
“好。”
“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離開我。”
“好。”
“……豆娘,我愛你。”
“嗯,我也愛相公,很愛很愛。”
就這樣在一問一答之中,他的恐懼和慌亂被她溫暖的嗓音安撫了,他漸漸陷入沉睡,可長臂卻猶如銅澆鐵鑄般,牢牢地圈著她的腰,怎麼也不肯放。
項豆娘只能打消了悄悄起身去找大夫的念頭,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撫著連睡夢中也眉心糾結、不得安寧的佘溫。
“相公乖,豆娘在這兒,你安心的睡吧,睡醒就沒事兒了,我一直在這兒,我哪都不去……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漸漸地,夜色降臨,她也慢慢睡著了。月光透窗而來,照映出床上那靜靜蜷縮著身子的小女人,和緊緊纏繞著、無限依賴眷戀著懷裡小人兒的碧綠綠巨蛇……
月色裡,依稀不知誰在低低嘆息。
因念成戀……是劫成緣……
摩呼羅迦……你記起了你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