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茉莉沉默了。

這是在厲傲陽意料之中的沉默。

“你不想說話對不對？好，你不說，我說。”他輕輕嘆出口氣，接著說道：“你睡著的時候醫院打電話過來，說你奶奶中風，原本今天你應該去結算醫藥費，但是你沒有出現，他們只能把電話打到花店和家裡，問你是否已經準備好了醫藥費。”

“什麼？”她知道他向來很少用家裡的電話，基本上都是她在使用，為了方便知道奶奶的狀況，她才會放心把電話號碼給醫院作為聯系用途。

可是，她算漏了今天厲母會來，算漏了自己會昏倒而被他知曉奶奶的事。

“事到如今，你還想對我沉默或是逃避問題嗎？”

“我……”她必須沉默和逃避，不然她能怎麼辦？

打從一開始便對他坦誠奶奶的事？然後他們還能持續如初，在他眼裡，她會是他最初認識的那般純粹幹淨？

不，不可能。那隻會演變成比跟他作交易還要糟糕的狀況。

“茉莉，我想讓你知道，我只是想要幫你，我希望你能跟我說。”厲傲陽用溫柔的語氣勸說著。

“好，我跟你說。”她閉了閉眸，她會跟他說，只對他說奶奶的事，“當初我說奶奶不在是她不在家。奶奶年紀大了，我一個人早出晚歸，要顧及花店還要顧及她，我怕我照顧不好，便讓奶奶住進安養院，我沒有……沒有對你說謊。”沒對他說謊這件事，她必須告訴他。

“嗯，我知道，你只是說得比較簡短。”他不會要求兩個人剛剛認識，她便對他掏心掏肺，她沒有那麼健談，更非多嘴的人，面對陌生人，她會害怕，也會有警戒之心，“既然如此，那我有一個想要問你，希望你可以老實跟我說。”

“什麼問題？”

“你跟我要錢，你去陪酒，就是為了你奶奶？那天去花店找你的那個男人呢？”

“那天來花店的人是安養院的員工，安養院太遠了，對方正好順路過來，我才會把拖欠的費用給他……”

她回答得很勉強，不知道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對他說。

“這樣的話，最初你幹嘛不明說就好？”

“你……”佟茉莉突然愣住，直接在他懷裡愣住，纖細的身軀更是僵硬得彷彿化石。

“我不是想逼迫你，真的，我只是想幫你，如果你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那我怎麼能夠關心你，給你幫助？”

“你要我怎麼說？”心底裡的話不小心吼了出來，佟茉莉說話的嗓音帶著顫意，也帶著難以抑制的惱怒，“你讓我在最初見面就跟你說我奶奶的事，你是想讓我用什麼樣的方式來接受你的好意，在你對待弱者的同情憐憫下，千恩萬謝地接受嗎？”

“你在生氣什麼？”厲傲陽感到意外，她這樣太突然了，他還是頭一次瞧見她這般失控。

“我生氣什麼？我不能生氣嗎？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無關！你想用同情可憐的目光看待我，我不該生氣嗎？”

她在哭，她用那雙纖細卻充滿只足夠支撐她力道的柔荑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她不由自主地垂下頭不想讓他看她的臉，雖然她沒有在哽噎，但她的身軀卻強忍著哭泣而劇烈發顫，他甚至還聽得見她的淚水滴落在布料的聲音，那全是她為了維護自己尊嚴的最後堅持。

“茉莉，抬頭看著我，你抬頭看著我，照我說的做，乖。”他知道她在失控，也無法面對眼前一切，所以他柔著嗓音對她這麼說。

他沒有強迫她抬頭，他只是在等她，他知道她不會讓他失望。

然後果不其然，就在他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背，企圖撫去淩虐著她的顫抖與驚懼時，她抬起頭來，用那雙仍沾著淚花的美麗雙眸，充滿哀愁地盯瞧著他。

“相信我，我不會用那種眼神看你，更不會用那種方式對待你，真的。”他用輕柔的言語安撫著她，大手更是撫上她被淚水肆虐的臉頰，為她拭去淚水，溫柔撫摸，“如果你無法相信，那麼我問你，我幹嘛要那樣對待我所愛的女人，我有那麼做的必要嗎？”

“你愛的女人，你……你愛我？”佟茉莉傻傻重複著他的話，臉上閃過除了難過以外的疑惑與不知所措。

“我要是不愛你，為什麼會把這麼多心思花在你身上，我要是不愛你，又怎會說想要我跟你的孩子？我又不是那種喜歡到處留種的有錢人渣，在這個世界上有幾個男人會想要自己不喜歡的女人為他生孩子？”這個傻瓜，大傻瓜。

雖然他也是個沒比她好上多少的傻瓜，但是她這個傻瓜一直把話悶在心裡，為了親人不停勞碌奔波。

她還是她，是最初他所認識的那個她，從未改變。

而他這個傻瓜，在得知所有事情之後開心得彷彿像是個傻子。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對，她知道他愛她，可是她認為，從一開始他就不該愛她，但她仍是……愛上了他。

“你不可以不知道。”厲傲陽捧住她的臉，一下一下地親吻著，“不過你不知道的還多著，等之後我們再一一清算，現在，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今天還有一個電話打來找你，說是債務的餘款，是讓你還錢，你告訴我，你是欠誰債務？”

“你、你說什麼？”連追債的都打電話過來了？

佟茉莉一時怔忡著發呆，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