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情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她甚至是她的琴,都不在這裡。不由自主的,他的心裡似乎有一些心急,草草的穿上衣服,可是找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有她的影子,直到他想起後山那座小屋。花無情快步向那裡跑去,果然是看到了,她,還有她的琴。
“你醒了?”懷寒笙笑笑,溫柔地看著他。
“嗯,”他放下了心,以為她不在的那一刻,彷彿從來沒有來過,“為什麼非要到這裡來。”
“我也不知道,也許這裡,是最安靜的地方,”懷寒笙微微摸著琴絃,忽而轉過頭來,看著他,“這便是過了一日,三日之後,又是怎樣。”
他沉默。短短三日便失去了其一,真到三日以後,他又能如何。
“不論怎樣,公子只需記得一句話,”她放下琴,走到花無情面前來,緩緩湊到他的耳邊,“寒笙,從未負過你。”
“……我知道。”
這三日,是花無情一生中最平淡卻是最安心的三天,沒有刀,沒有劍,只有她和她的琴。靜靜看來,這後山的景色其實是極美的,他以前從未好好看過,直到現在。花無情不曾想過,深夜十分將她抱起坐在這枝頭之上,仰望點點繁星,竟是如此安心;他也不曾想過,原來她折一根細竹為劍,也可以舞得那麼讓人痴迷;他更不曾想過,她的一顰一笑,每一次都可以讓人看得像喝了一壇陳釀般心醉。
這三天,花無情記得,懷寒笙記得,然後最重要的是,三天以後,姬三娘記得。
……
再看到她的時候,她同三天前一樣,身著白衣,清新脫俗,只是臉上的面紗沒有必要再戴了,她站在他的面前,沒有絲毫表情,手上拿著的,是花蝶曾用過的兵刃,落櫻。花無情不是不知道,只是不願意去想,到了今天他才只得逼迫自己看清這個現實,兩個殺手之間,必然會有一戰。
“我娘呢?”花無情看著姬三娘。
“她死了。”
這世上真正重要的,也許真的會轉瞬而逝吧。
“有句話,花輕淵叫我轉告你,”他吸了一口氣,轉過來看向君安白,“他說,若有來世,他願娶你為妻。”
君安白沒有回答,她楞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這一戰,躲不掉,花無情到這一刻才真正明白殺手的含義。他拔出化雪劍,飛身上前,對準君安白的咽喉狠狠刺去,然而哪是這麼容易。還不等他來到跟前,幾根迎面飛來的銀針已是迫得他改變了套路,當他再反手時,已經是與君安白刀劍相碰,戰在一起。
這一戰花無情盡力了,這也是他能留給眼前這個女子最後的回憶,然而他不曾想過,這最後的一劍,是刺進君安白胸膛的化雪。這人世間的事情又有幾分能如願的,你想著自己會死,然後倒在地上的,偏偏是你最不願看到的那個人。花無情終究也是走到了這步,他拔出化雪劍,蹲下身將君安白抱在懷裡,看著她顫抖的眼睛。
“記得……寒笙,從未負過你……”
“我知道。”
下一刻,卻是連一旁冷眼相看的姬三娘都不曾想到,就在花無情說出那三個字的一瞬間,落櫻悄無聲息的進入他的胸膛,從他的後背刺出。鮮血將這對男女的白衣都染得通紅,而花無情卻似乎沒有一絲痛苦,他笑著,那是他要留給君安白最後的記憶,然後帶著這幅笑容,停止了呼吸。
“哈……哈哈……哈哈……”
這空無一人的後山,只剩下姬三娘一個人的笑聲。她像發了瘋一樣,看著跪在地上死去的花無情和他懷裡的君安白,她笑,瘋狂的笑,笑得長發淩亂,笑的衣衫不整。她似乎是將這笑隱藏了整整十多年,連走路都顯得步履蹣跚。久了,似乎就笑得累了,姬三娘孤獨的走在離開後山的路上,她的眼中沒有複仇成功的喜悅,沒有滿足,卻有著無邊無底的空洞。可她還是小聲的笑著,彷彿這是她的一種習慣,而她的笑聲停下,是她似乎聽見了別的聲音,再低頭看見的,是從她的胸膛刺出的,那柄化雪劍。
“我以為你死了,”姬三娘也沒有回頭,此刻的她反倒顯得平靜起來,“原來我也和花眸一樣,笨得可憐。”
“這個世上真正有情的人,又有幾個人聰明瞭,”君安白掩住自己胸前的傷口,臉色慘白的看著姬三娘,“你也只不過和這天下諸多的女人一樣,是個愚笨之人罷了。”
“呵呵……你又何嘗不是呢……”
青峰山,念安閣。
這座山少有人住,只有山下村子的幾家樵夫和獵戶偶爾會上山來打柴、打獵,村裡的人卻是知道,這山上有一位大夫,生性溫柔,待人和善,便是找她治病也花不了幾兩銀子。
“不要跑!把我的鈴鐺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