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千野一把抱住她，蹭著她的脖頸，“姐姐，白天睡了那麼多，你現在能睡得著嗎？”

“要你管！”

“姐姐，不如我跟你講講我的事情吧？”

寧淺不想聽，“有什麼好說的，你以前不就跟我說過了嗎？”

陳千野很認真的看著她，“姐姐，其實我想說孩子的事情。”

“孩子？”

莫名的，寧淺想到了下午的事情，她抿著唇，不說話了。

陳千野修長的手指纏繞在她的秀發，輕聲說：“姐姐，其實我從來都沒有跟你說過，我有過一個未曾謀面的妹妹。是我四歲那年，我媽突然告訴我將會有一個妹妹，小孩子認知淺薄，只知道多一個妹妹很幸福，並不知道生育之苦……”

這個事情寧淺倒是沒聽他提起過。

“懷妹妹的那一年，我媽孕反太厲害了，已經嚴重影響到身體健康了，她嘔吐，吃不下飯，甚至渾身都浮腫，磕一下碰一下就是很久很久才能消下去的青紫痕跡，所有生育之苦幾乎都經歷了一遍……醫生的建議很殘忍，但我爸更愛我媽一些，最終這個妹妹還是沒有了。年僅四歲的我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可卻知道這個妹妹很討厭，她還沒有來，就已經害的媽媽身體很差……”

寧淺看著他。

陳千野把頭埋在她的脖頸蹭了蹭，悶聲道：“姐姐，我不願意你經歷生育之苦，也害怕手術室，我父母就是進了手術室之後，再也沒能睜開眼睛，我很怕……我真的很害怕……”

寧淺心裡猛然湧上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難怪那次去醫院，即便他已經昏迷了，還死死的抓住她的衣袖不肯松開，他究竟是抱著多大的決心往手腕上來一刀的？

心口被一些酸澀堵得慌，連帶著胸口都悶疼，寧淺舔了舔嘴唇，想說點什麼，可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後她只是抬起手，輕輕的拍了拍陳千野的背。

陳千野有點神傷，“姐姐，其實我早就後悔那樣對你了，早就後悔瞞著你了，早就後悔手段太極端了，可我一點也不敢說，也不敢表露半分，我害怕你拿著這個要求離開我，要求我滾蛋……你在國外的那幾年，我整宿整宿的不敢閤眼，生怕你在國外找了新人，生怕你把我徹底忘掉，你總是那麼自信耀眼，總是讓人忍不住的心動，總是一副不缺我的樣子，我真的害怕你有了新歡徹底就不想回來了，我承認，你開公司的事情是我背後做的局，可我只是想，或許在羊城的公司發展起來了，姐姐回國的次數就會多一些……今天看到黎宛和周謹言他們親密無間，我想，如果我早點坦誠，我們之間會不會也早就這樣了，沒有怨懟，沒有仇恨，沒有痛苦，沒有難過……最起碼要比現在好得多……”

寧淺有點動容的閉了閉眼睛。

人活著，不就是圖個平安喜，今天她很羨慕黎宛，羨慕她和周謹言之間的默契和信任，羨慕他們之間那種旁人無法插入的融洽和氣氛。

其實說起來，她的人生真的沒有特別安心安生的時候，七歲之前，她在孤兒院要想著怎麼活下去，怎麼搶到被領養的名額；在寧家的那十一年，她像被設定好程式的機器人一樣，力求事事達到完美，幾乎沒有喘口氣的時候；從二十歲到二十六歲那六年，她每時每刻都在思考怎麼賺更多錢，怎麼得到更多資源；即便在陳家那兩年，她也總是睡不踏實，總是琢磨著怎麼跑，怎麼去更大的世界……仔細想想，和陳千野重逢的這一年半，居然是她最愜意最沒有壓力的時光。

只是可惜了，她最討厭以愛之名約束她，最討厭打著喜歡她的名義做一些她不願意的事情，即便陳千野已經做了彌補，甚至連命也不要了，可事情做了就是做了。

陳千野見她不說話，露出來一個自嘲的笑，“姐姐，說來真奇怪，人怎麼總是貪心的呢。最開始我覺得姐姐在我身邊就好了，可慢慢的，我想要姐姐眼裡只有我一個人，再慢慢的，我想要姐姐的心……如果感情能像做生意那樣就好了，只要投資就會有回報就好了……”

寧淺有點喘不上氣，感情永遠不等於生意，而且即便是生意，也會有賠光的風險。

他在她這裡，早就把信譽賠了個精光。

陳千野抓著寧淺的手，放在胸膛上，低沉的聲音帶著蠱惑，“姐姐，你聽聽我的心，其實我沒有賠光的對不對？”

沒有任何衣服的遮擋，陳千野的心跳聲是如此清晰，沉穩有力，彷彿迫不及待的表露自己的坦誠。

寧淺猛的抽回自己的手，冷冰冰道：“對，縱然你有翻盤的可能，可我憑什麼給你機會？你總覺得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可人心難測，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你憑什麼覺得三言兩語就能讓人忘記？滾吧，現在滾開，滾出我的視線！”

這番冷漠無情的話讓陳千野徹底沉默了。

他的神情很是狼狽和黯然，用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看著寧淺。

寧淺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推開他，“不走？你不走，我走！”

陳千野慢慢的下床，低聲道：“姐姐，對不起，你不要走，我走。”

他的動作很慢，似乎在祈禱在寧淺能叫住他。

可是什麼都沒有，甚至連一個視線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