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同學呀,怎麼沒聽你說過,”母親在走出臥室,在電視機旁的櫃子裡翻找,“媽很少看你帶同學回來,更不用說給同學做飯了。媽一直擔心你在學校交不到朋友,還被人欺負,你能交到朋友太好了,媽這就放心了......”
母親在客廳什麼都沒找到,轉身來到廚房,一路找到陽臺,在掛著的衣服口袋裡翻來翻去:“不會是放在口袋裡沒拿出來,洗衣服給洗壞了吧?”
“不會不會,你一直很小心的,肯定不在這裡,”石崇擋在櫃子面前,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堵厚牆,“媽,再去臥室找找吧,說不定是睡前拿出來放手邊了,等醒過來就給忘了。”
母親猶豫片刻,點了點頭:“是有這個可能,那我去臥室找吧。”
天知道剛剛石崇有多麼驚慌,他生怕櫃子裡氧氣不足,謝奕舟鬧出什麼動靜,畢竟以謝奕舟平時的嬌氣程度,鞋上蹭了點灰都要叫喚的全世界都知道。
但此刻的謝奕舟安安靜靜,一言不發,像是消失在了櫃子裡,石崇簡直懷疑那裡面有什麼異度空間,把謝奕舟傳送走了。
母親在臥室櫃子旁找到了紀念章,急匆匆離開家裡,房門被輕輕合上了。
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石崇沖進陽臺開啟櫃門,謝奕舟掐著脖頸,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眼睛咳得通紅:“咳咳,我們這算不算,出櫃了咳咳咳咳......”
石崇跑去接水過來遞給他:“等會再說,快喝點水!”
他每次想到謝奕舟嘴唇發紫的模樣都有點打怵,好在這會謝奕舟狀態不錯,還有調侃他的心情:“你怎麼嚇成這樣,我們又不是在偷......”
“好了好了別說了,”石崇上前捂他的嘴,面紅耳赤地嘟囔,“快出來吧,身上都蹭髒了。”
謝奕舟撥出的熱氣噴上掌心,似火苗向上燒灼,石崇飛速把手收回,牙齒磕碰嘴唇:“去、去洗洗吧。”
“洗什麼洗,我又沒有潔癖,”謝奕舟哼了一聲,“再說了,你們這燒熱水都得燒一夜吧,明早能洗成都不錯了。”
石崇無法反駁。
謝奕舟睫毛很長,小扇子似的忽閃忽閃,眼球裡的黑瞳仁比常人要大,仔細盯著人時像小鹿的眼睛,可愛中透著點澄澈的愚蠢。
和這人的性格氣質完全不搭配的一雙眼睛。
陽臺被折騰得亂七八糟,那幾個本子都被刮出來了,裡面的頁面都是散的,飄得到處都是。
陽臺裡的衣服還在滴水,石崇擔心這本子裡寫著有用的東西,不敢給它沾濕,謝奕舟幫他把這些紙頁都解救了出來,放在客廳上攤平晾著。
本來熄滅的頂燈被母親全開啟了,房間裡亮如白晝,那些頁面上是一筆一筆的名字和數字,字型寫得剛勁有力,石崇很快辨認出來,那是父親的字型。
他湊過去看那些頁面上的記錄,那裡面是職務、名字、數字、時間和地點,金額確定到小數點後兩位上,有的名字後面不是數字而是禮品,這些名字石崇認識一些,因為它們會出現在懷江市的新聞報道中,有很多人現在還在市裡任職。
父親出事的時候石崇年齡還小,母親對父親的事情模稜兩可,他問起來會敷衍過去,不會解釋太多,但他依稀記得父親在外面時,他們的生活並不拮據,絕不是現在這樣捉襟見肘的程度。
有個熟悉的名字躍入眼簾。
謝奕舟靠近過來看看,同樣看到了那個名字。
謝文。
全懷江市的謝文屈指可數,而有頁面上記載的職務的謝文只有一個,那就是謝奕舟的父親。
謝文那行的金額稱得上是天文數字,石崇探手拂過紙頁,他心裡翻江倒海,面上卻因為劇烈的沖擊凝固住了。
謝奕舟愣愣站著,黝黑的眼睛瑟縮顫抖,他捏了捏喉嚨,嗓子沙啞的說不出話。
他知道父親坐上這樣的位置,過程不可能清清白白,可直觀地看到賬本上的數字,這數字還來自石崇的父親......謝奕舟的心髒漏跳一拍,臉色唰地白了。
他張了張口,什麼都沒說出來,轉身往門外走。
石崇沉浸在震驚中,耳朵像被棉球給罩住了,什麼都聽不清楚,等他從迷茫中清醒過來,客廳裡空無一人,家裡的大門向外敞開,湧來陣陣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