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蘇婉柔握在竹板三分之一的地方，看死人都溫柔的桃花眼注視著席今晨，竹板噠噠噠一下下敲在沙發皮上，喪鐘一樣敲在席今晨心頭，心跳飛快腦門滲出汗來。“自己說呀，還等我問嗎？”落針可聞的客廳，蘇婉柔綿柔的聲音一出，嚇得席今晨心肌梗塞，腦子斷線，嘴巴跟禿嚕皮一樣控制不住，“我把胸針送人了。”蘇婉柔溫柔的神情先是停頓了一下，然後飛霜一樣唰一下冷得跟掉冰窟裡似的，又青又白。“銀行保險櫃裡那個？送昨天那個男生了？”席今晨覺得自己要死了，冷汗隨著點頭的動作滴落下來。蘇婉柔站起來，揮起戒尺就抽在席今晨背上，皮肉相貼的聲音清脆利索、勁大實在，打下去跟熱油澆過一樣又燙又痛！席今晨縮著脖子慘叫，朱朱阿姨站在角落，撇開眼不忍看。蘇婉柔打人的手又穩又重，還很有節奏不快不慢，但是一下下的從不間斷，不過一小會兒，席今晨感覺後背跟剝了皮一樣痛得他左支右絀，大叫：“媽媽！媽媽！等一下！等一下！我有話要說！”蘇婉柔停手調整呼吸，等席今晨辯解。席今晨可憐兮兮地說：“媽媽，我有點冷，可不可以讓我先去穿一件毛衣啊？”蘇婉柔咬著牙打得更加用力，剛剛還是剝皮那樣痛，現在直接是剝皮後潑開水那麼痛！抽打聲慘叫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到後面席今晨實在是痛得跪不住了，掙紮著往前爬，最後直接趴在沙發，揪著抱枕扭來扭去大聲喊媽，“媽媽！媽媽！”打到最後，席今晨口水都包不住，咬著抱枕，直哆嗦，嘴裡嗚嗚哭。蘇婉柔打完把竹板扔地上，啞著嗓子，“倒杯水給我。”朱朱阿姨遞過來一杯溫的蜂蜜檸檬水。喝下去，嗓子好多了，耗盡半生用盡辦法攢了一點積蓄，為了和席家切割，用盡了手段，層層剝離，才沒讓席思辰搶走。就怕傻兒子給人騙了，千叮嚀萬囑咐，教了千萬遍，竟然揹著自己把一半的家底，六千多萬的珍藏偷偷送人了。也許這個傻兒子就是上天給自己的報應吧，蘇婉柔面無表情地慢慢把蜂蜜檸檬水喝完。
蘇婉柔累了坐回沙發上，席今晨趕緊拖著抱枕爬下來，癱坐到地毯上摟著抱枕嗚嗚哭，頭發都汗濕了，臉紅的跟燙熟了一樣。哭了好久，席今晨終於好一些了，手臂擦眼淚，然後帶著濃重的鼻音說：“婉柔，我還有事情跟你說。”蘇婉柔不理他，他就一直喊，軟軟綿綿地喊，“婉柔~婉柔~婉柔~”，喊到蘇婉柔不耐煩，“說！”席今晨吸吸鼻子，“裴烈山要跟我結婚，就是昨天那個男的。”
遺傳吧，蘇婉柔閉上眼睛不想說話。席今晨又開始叫，“婉柔~婉柔~你為什麼不說話？”蘇婉柔不理他，他就一直叫，跟唐僧念經一樣，不停地念叨。直到蘇婉柔同意和裴烈山見面。
席今晨竟然直接打電話給裴烈山讓他過來了，“裴烈山你過來，婉柔同意和你見面了。”把蘇婉柔都驚到了，這什麼操作！蘇婉柔深深看著自己的孽債，不明白自己是怎麼生出這樣的奇葩的。蘇婉柔收了他的手機，讓他滾進房間裡去收拾一下，沒有自己的允許不許出來，自己補了妝，穿了一雙白色的棉拖鞋，又是一派弱柳扶風的嬌柔。
裴烈山沒戴口罩，依舊穿一身黑色衛衣運動褲，進了門，禮貌問候：“阿姨好，我是裴烈山。”蘇婉柔臉上掛笑，給他拆一雙新拖鞋，“知道呢，晨晨跟我說了，換雙鞋吧，條件有點簡陋，別見怪哈。快進來吧。”裴烈山掃視一圈沒有看見席今晨。蘇婉柔給他泡茶，“晨晨在房間裡呢，臉髒髒的，我讓他自己先收拾一下。”裴烈山點點頭，淺飲一口，掏出一方首飾盒，開啟是通體明黃，溫潤內斂的田黃凍擺件，面上抹了茶油，雕工神鬼，恍若天成。推到蘇婉柔面前，“專程為蘇阿姨準備的見面禮，懇請笑納。”蘇婉柔瞥了一眼，笑著說：“一出手這麼貴重的玉器，裴先生家裡是做玉石生意的？”
裴烈山：“阿姨喊我烈山就好，稍有涉獵。”蘇婉柔安靜了一會兒，說：“晨晨是個天真赤誠的孩子，年歲還那麼小，剛滿二十，連最低結婚年齡都達不到，他根本不懂愛情和婚姻的本質，更何況……”“媽媽我懂。”蘇婉柔轉頭一看，席今晨跪趴在門後，從門板縫隙中露出一雙大眼睛在偷看。隔音做得太好了，關上臥室門根部聽不見外邊的聲音，席今晨那好奇心怎麼可能按捺得住，悄悄開條縫偷聽。
裴烈山立馬轉頭去看他。蘇婉柔面帶寒霜，真恨不得把這個傻子打死！瞧見裴烈山在看他，席今晨眨眨眼睛，裴烈山忍不住翹起嘴角。蘇婉柔看著席今晨冷冷地說：“進去。”席今晨把眼睛縮回去，悄悄關上門。蘇婉柔仍是嘴角含笑，帶著冷淡的溫柔，“情愛是沖動的，有期限的，知慕少艾，一時興起，不顧後果就要繫結終生，等三五年激情退去，裴先生你家大業大，擇妻再娶，當然可以全身而退。我的傻孩子，人傻腦子笨，轉不來彎也看不清形勢，少不得要去糾纏你，幻想你會迴心轉意，到那時他必定會引起你家人和你妻子的憎惡，你也會厭煩他不識時務，敗壞你的聲名。何況他是個男人，不會有任何人同情他，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你這不是逼死他嗎！”裴烈山心中一驚，好像看到了席今晨發呆站在街上被人砸東西到頭上的樣子，心慌得厲害，寒著張臉，堅定地直視蘇婉柔冷漠審視的目光，“不會的！我這一生認定晨晨了！不會再有別人！”蘇婉柔對他的承諾無動於衷，“人心易變，你現在對晨晨愛若珍寶，不妨礙你以後棄他如弊履。千萬年來始終如一的人屈指可數，但相愛之人反目成仇的例子倒是隨處可見。我不是質疑你感情的真摯，而是擔心這份真摯的保質期有限，支撐不了晨晨的一生。”裴烈山憤怒異常，失去理智，握緊拳頭，“如果保持不了我就去死！”蘇婉柔置之一笑，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