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京至東都,快馬加鞭也就半個月腳程。
但送親隊伍人多,女眷也多,還有幾十車的嫁妝車馬,故行進十分緩慢,用了一個多月才過東都。
送親的禮部官員生怕耽誤了拜堂的良辰嘉時,到開封前特地與趙國公陳明利害,請他向郡主轉告,之後途中再不能多耽擱,恐怕還得加緊趕路。
“可惜了,這麼個好地方竟不能停留幾日好好地遊覽。”
今日明鸞是真正的微服私訪,甚至未讓當地官員陪同。
遠黛勸她道:“姑娘有行遍天下的路引過所,還怕日後沒有時間四處遊玩?”
“咱們先完成了正經事要緊。”
隊伍進城時天色尚早,本應該繼續趕路到下個驛站的。
但令林格擔心連續趕路郡主身體疲乏,天黑時所到的那處驛站又小,不宜讓郡主下榻,便做主在開封府過夜,翌日一早出發。
明鸞這才得了空閒出來逛,留下令林格、李培雲同當地官員們應酬。
三人包了一間酒樓的二層,剛吃過飯正喝茶消食,便聽見一段悠揚的笛聲傳來。
明鸞下意識地想起在東都的夜晚,那個陌生人的笛聲。
“大白天何人在吹笛啊?還怪好聽的。”
遠黛扒著窗戶往外看,聽動靜可不遠,果然看見酒樓的窗根底下有個小攤兒,一遊方道人正在那吹笛子呢。
“是個道士,想是沒生意,閒吹笛子解悶兒呢。”
明鸞吩咐遠黛道:“差個人去,請他吹一曲消遣,他若願意給他一些錢當酬謝。”
“請他上來在門外吹嗎?”
明鸞搖頭道:“就這樣遠遠地傳來,聽著反而更有意趣,叫他上來倒像是賣藝的了,一個出家人恐怕是不願意的。”
沒會子,隨從隔門稟道:“那道士問主人想聽什麼曲子?”
明鸞略作思量,叫店家拿筆墨來,寫道:
“高陽杞人憂,避商陽城東。”
“莊公難啟封,秦將淹梁城。”
“浚儀八百載,兩濟渠水泓。”
“唯河入海去,千古貫始終。”
笛聲再起,此人絕不是個普通的遊方道士,他精通音律,笛子演奏技巧也很高超,至少是樂府善才的水準。
明鸞心想,連平日裡在宮中遇到的那些吹笛子的樂師也不能比。
演奏出來的意境遠遠高於她即興得的一首詩,以致明鸞聽罷心中十分想結交此人。
她甚至有種感覺,此人就是那晚在東都洛水上遇到的吹笛人。
但她還是壓抑住了念頭。
“他收錢了嗎?”
一直盯著那道士動向的遠黛點頭答道:“收了,還立刻收了攤到隔壁檔口吃肉湯呢。”
明鸞覺得他更有趣了。
江湖上不缺故弄玄虛的人,一般碰到此等情況不收銀錢才對,藉機結交主家,此人倒非常有煙火氣。
“他多大年紀呀?”
遠黛皺眉,伸著脖子使勁看,搖頭說:“看不清,他白衫布衣,外頭罩了件緇衣半臂,頭髮黑黑的,帶著斗笠,還挎著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