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念雲深吸一口氣,在心中再三警告自己莫要輕舉妄動,此番只是去探探那葉君,隨後才推開房門走進去。
據輪值的童子說,金燈教那名格外俊俏的公子與同行的老者一間房,但此時房內卻只有葉君一人。他在窗邊坐著,隨手撥著面前的一架琴,疏疏落落的聲音離了弦,在房中空寂地回響著。房中只燃著一支紅燭,淡淡的燭光交織著窗外透進的月華,將房內的物件悉數照出兩重影子,照得他的輪廓照得秀致又迷離。
連念雲將盤子放在桌上,對著葉君福了一福。
“夏夜暑氣重,”她道,“後廚準備了些水果去暑。”
葉君停了手,語氣清淡,“有勞了。”
連念雲有些急。不知是什麼人給配的紅燭,照得室內明明暗暗,她一直盯著葉君看,卻什麼都看不清晰。
“公子可覺得這燭光太過暗淡?”她問道,“可需要換成油燈?”
“不勞煩姑娘了,”葉君說道,“請回吧。”
說罷,他又低下了頭,細細地弄著琴絃,好像是在調音,室內暗淡的光芒照得他指尖下的琴絃不清不楚。連念雲心生一計,端起這邊桌上的紅燭,走到他那邊俯身為他照著。
葉君一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柔了柔,“多謝。”
他垂首調著琴,纖長白皙的五指惹眼又好看,但連念雲卻沒去看琴,她仔仔細細打量著葉君的眉眼。此時距離極近,繾綣的燭光照在他的臉上,映得那副面容驚豔又動人,連念雲越看越心悸,越看越心驚。
五年前的她見到束楠,驚訝於這世上竟會有人有如此相貌;而今她面前的葉君褪去了少年人的那份雄雌莫辯的秀氣,更是顯得風華絕代。
世上真的還有第二個人能生成這般模樣麼?
連念雲捧著蠟燭的手細細碎碎地顫抖,她既控制不住地一直盯著他那張臉瞧,又恨不得直接將手上的蠟燭直接摜到他臉上。她拼命告誡著自己要冷靜,整個人卻中邪了一般地僵在原地。
葉君輕輕抬起頭,薄唇輕啟:“姑娘,你很冷麼。”
“不,我很熱,”連念雲僵著臉說道,她此刻只有透過胡言亂語才能控制住自己翻湧的心情,“本就是酷熱的天氣,又與公子這般神仙人物共處一室,我快熱成了一灘水。”
她哼了一聲,忽然甩袖走開。葉君有些莫名其妙,看著她面無表情地將蠟燭“啪”地放回桌上,跟在自家似的坐到了桌邊椅子上,拿起竹簽插了一塊西瓜往嘴裡送。
“降火,”連念雲看到葉君朝自己投來的疑問神色,撇了撇嘴說道,“公子可知自己生了一張叫人看了就上火的臉?剛剛離公子那麼近,簡直快教我受不住。抱歉吃你幾塊西瓜,我等會兒再給你送一盤來。”
她說完,又胡亂地塞了幾塊西瓜進嘴裡。葉君側過頭看著她,不禁輕輕笑了一聲。
“姑娘好似有些面善。”
“面善便對了,我們不久前才見過,”連念雲嚼西瓜嚼得吱吱響,底下心思卻轉得飛快,“落霞時分,我第一次見到葉君,真是驚為天人。我自極幼時便待在不知山,未曾見過多少世面,見慣了核心弟子身上的神仙氣質,卻從未識得公子這般姿容冠絕之人。唉,真是可惜。”
她動作粗魯地戳著西瓜,小心翼翼地套著話,拿著竹簽的手心裡一層汗密密地滲了出來。
雖說但看外貌葉君與束楠極其相似,但兩人畢竟名字不同,因此她仍舊對此人的身份心存懷疑。但若葉君真是束楠,他能認得出她就是五年前一葉城滅後剩下的那個小丫頭麼?
五年過去,她臉上瘦了不少,身形變化也大,但那一雙細長吊梢眼與眼下硃砂痣卻極度好認的。若是被他認出了,他可會對她不利?
眼下她也只好這般暗示葉君,先給他留一個她自小在不知山長大的印象,看他會作何反應。
“姑娘謬贊了,在下惶恐,”葉君說,“姑娘還是多出去見見世面,江湖上生得好相貌的人何其多,姑娘若是小到大都待在同一個地方不出去,那便就錯過許多了。”
連念雲手下一顫,她總覺得這句話意有所指。五年前的一葉城一直是封城的,她就幾乎沒有出去過。
葉君話頭一轉,“姑娘說今日傍晚是第一次見到我?”
連念雲道:“那是自然。我自小待在不知山,若是曾經見過公子這般人物,定是念念不忘的。”
葉君側身靠在窗邊,雙眼注視著手上的琴,輕笑一聲,意味深長道,“原來如此,那我多半是搞錯了。”
他這句話剛說完,連念雲的心便狂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