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我以這個原因去求情，你一定會被再度賣出去的。所以……你考慮下吧。”

韓興業的話令惜言既意外又詫異，最後又替自己感覺有點悲涼。

是啊，世人眼中，丫鬟們的出路不就是這麼幾條嗎？第一，到了年齡放出去，嫁給府裡的小廝，再好的嫁給管事，繼續以某某家的身份供主子驅策。第二，做小姐的陪嫁丫鬟，當然陪嫁丫鬟最終除了嫁給小廝或者管事的命運，還有很大的可能會被男主人收房，成為第三類人。

第三類，也就是成為男主人的通房丫鬟，如果生育有子女或者得了主子的看重，經過重重的艱難險阻，最終成為姨娘，也就是妾室。妾，通買賣，同樣人身不得自由。

第四類，也是最好的結局，丫鬟立了某種功勞，被主人家恩典還以自由身。有了自由身就可以歸還本家，或者是自立門戶自謀生路。

這些結局，惜言都想的清清楚楚，自始至終她謀劃的都只是第四類歸宿，但是目前看來，是沒有太大的希望。夫人惱了自己名聲毀壞，要把自己發賣掉，不把自己賣到腌臢的地方去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的還自己自由身。

當然，贖身的銀子自己是有的，但是要消奴籍不僅要主人家的同意，還要到官府去備案。沒有很好的理由，官府也是不輕易的給人去除奴籍的，比如前朝的罪臣，除非是特旨，不然有記錄在冊，只能是世世代代為奴。惜言的情況還沒有到最糟糕，她是因為家貧被賣，真要恢複自由，沒有這種不可抗拒的阻力。

其實對於絕大部分的丫鬟來說，她們並不在意是否恢複了自由身，她們認為成為主人的通房丫鬟就是最好的結局了。三公子韓興業大概也是懷著這樣的認知，所以他給了惜言這樣一份承諾：

只要惜言答應成為他的丫鬟，將來為她的妾，那麼他一定會保她留在丞相府。

可惜他想錯了惜言，他忘記了她的與眾不同。對於惜言來說，只要不是生死攸關，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她都不會選擇為妾這條路。因此，當韓興業提出來這個要求時，她斷然拒絕了。

她的嚴詞拒絕，看在韓興業的眼中，就理解成了，她攀上了二皇子這根高枝，怎麼可能還會看上丞相府。於是他華麗麗的誤會了，誤會的結果就是，惜言在丞相府中的處境越發的艱難。

不能與人接觸，一日三餐極其簡陋，原來只要不出錦繡園的大門就沒問題，現在成了不能離開自己的屋子，活生生的被軟禁了。韓興業的目的很簡單，只要傳不出去訊息，二皇子再神通廣大，還能夠知道丞相府對於丫鬟的處置而來責難自己嗎？

在他內心深處，惜言只不過是一時的倔強，等到夫人回來要發賣她，她自然會想明白，投入自己的懷抱的。只要她成了自己的丫頭侍妾，二皇子再喜歡她，也不可能再要她了。然後自己就可以如願以償的獨有她。

不得不說韓興業最近的情緒有些失常，或者說，一旦事情是有關惜言的，他就不能夠以平常心來衡量。

“惜言……惜言……”夜深了，錦繡園的眾人都已經休息，有個很輕的聲音在惜言的屋子外邊叫她。惜言睡得很淺，聽出來是翠兒的聲音，她爬起來到了被反鎖的門邊和翠兒說話。

“翠兒，你怎麼來了？我沒事的，不要讓別人看到，連累了你。”

“放心吧，大家都睡了，沒有人看到我。再說，萬一有人看到，我就說我夢遊了，沒事的。你呢？你有什麼打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三公子會突然讓人把你關起來啊？你們一向不是關系很好的嗎？”翠兒不解。

惜言沒有瞞著翠兒，告訴了她三公子韓興業向自己提出來的條件，以及她自己拒絕的理由。

“翠兒，無論你是否理解，我是一定不會給任何人做妾的。如果最後實在沒有辦法，最多被發賣掉，總歸我會繼續尋找自由的。”

翠兒聽了惜言的話，雖然確實還不是很理解她的選擇，但是她和惜言早就建立起來了很深的信任。自由誰不想要呢，但是也要有要的資本。惜言不是普通人，她既然說不要做通房丫鬟，通房丫鬟不好，那麼她一定有她的道理。但是惜言怎麼辦呢？像這種半途發賣不能夠從一而終的奴婢，一般去處都不會太好啊。怎麼辦……

“對了，你不是和二皇子關系很好嗎？你每個月都會去給他做丫鬟，不如你去求了二皇子，請他把你買下，這樣你就有好去處了。”翠兒靈機一動，想到了她唯一能夠想到的轉機。

她提出來的這種可能性，惜言其實也想到過，但是她不想這樣。如果是在以往，她和二皇子之間沒有任何的感情糾葛，她只是一個力爭上游的丫鬟，二皇子也是一個普通的主子，和惜言沒有任何的交集，那麼惜言願意去皇子府繼續向上發展。

但是目前的情況是，惜言和二皇子算是剛剛互相表白心跡，而且惜言對二皇子葉宗望是真的有一定的感情在內。如果自己去了二皇子府，這種感情的苗頭一定會被別人發現，到時間自己又會面臨和今日同樣的選擇，為妾？還是離開？

這樣的局面太過被動，惜言不願意這樣。如果有可能，她還是想以相對平等的姿態和自己喜歡的人相處在一起。這樣對誰都沒有負擔。但是這些，她不能夠對翠兒說，因為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她只有安慰翠兒。

“翠兒，你快回去吧，不用擔心我。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悄悄說話的兩人，都沒有發現，還有個隱在暗處的人，聽到了她們的每一句對話。這個人就是今日剛被二皇子從天寧寺派遣到丞相府做暗衛傳遞訊息的赤影。

事實上二皇子的腳骨那日傷的的卻還挺嚴重，中間因為感染還發熱了幾天，直到今日各方面的狀態才好了不少。二皇子腦子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問惜言的情況，結果發現自己的暗衛淨忙著守護自己了，根本沒有再派人去保護丞相府的丫鬟惜言姑娘。

二皇子葉宗望當然不會罵人，他只是眼神冷冷的告訴赤影，如果還想做回二等三等的透明暗衛，三年五載在主子跟前都見不到一面，那麼盡管的翫忽職守。赤影立馬明白了，原來二皇子提拔自己，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守護好惜言姑娘，他和惜言姑娘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然後單純的赤影同學，就連夜趕回來丞相府，躲在他往常待的地方，半夜裡聽到了惜言和翠兒的對話，這才知道惜言姑娘如今竟然是被軟禁，而且不日就要被打發出丞相府。這個事情可嚴重了，自己得先回去稟告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