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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咦?公子

我一時好奇,便轉過身去。只見洗硯湖邊的臺階上,站了一個面色蠟黃的書呆子。手中的硯臺滾落了下去,竟還沒有察覺。

我索性上前一步,替他拾起來。也不知怎麼地,那書呆子突然後退幾步,兩腳踩空,徑直向湖裡栽去。

得了,硯臺也不用撿了。我只好跳進湖裡,將那笨書生撈起。眼見書生沒事,我又衣衫已溼。就與旁人打了聲招呼,返回了香骨店裡。

那位書呆子瘦骨伶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這次落水,不躺一個月才怪。

兆瑞抓耳撓腮:“我就知道,任何美事沾了主子,就生不出半點風花雪月來。”

“幸好那位馮秀才,當時喊了‘咦公子’,而不是‘呀公子’或者‘哇公子’,”

兆瑞一本正經地看向我:“您想想,蛙公子、鴨公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開飯館嘞!”

“膽子不小了,竟敢排遣起我來,”我斜睨了它一眼。

兆瑞若無其事,繼續滾著絨線球。

我移開伏羲琴,徑直走到美人榻上。扯來木臺上的素錦團扇,遮住一張臉面小憩會兒。

這一睡,天竟黑了下去。

兆瑞扒在絨線球上,不時吧唧著嘴,涎水忽短忽長。我尋了個帕子,給它蓋在身上。

夜有些涼,月光灑在地上,投下細碎的霜。窗外樹影斑駁,枝葉重疊交錯。

忽~忽~忽,院中大風颳過,又不知叢中花落幾何。

長夜漫漫,寒重露濃。我提筆坐在案几前,又將《蘭亭》臨了幾遍。

天色晦暗,愈發看不清,我挑了挑案上的油燈。

陰風襲來,簷下的紅燈籠,吱悠轉個不停。

今晚有客至,我提筆又寫了一個字——至。

一柄長劍喂入頸間,寒光折射到牆面上分外刺眼,絲絲血珠又滲了出來。

我抬頭輕笑:“客從遠道來,定是乏了,何不坐下,喝杯熱茶來?”

頸間的劍應聲而落。

“不知公子——可做死人生意?”沒有溫度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

來人一襲黑衣,像只幽靈蟄伏在那裡。黑巾遮住了大半張臉,烏黑的眼珠露在外面。

他神情專注,身子略弓起,指腹摩著劍面。鬢角四周的硬發,一絲不苟地收攏於腦後面。

我繼續寫下一撇,落完這字最後一筆。今兒,倒是來了個膽大的。若我敢說個不,怕是想將我,變做那死人吧。

“做,怎麼不做?只要你付得起起價格,”我噙著笑說。

“那就有勞公子走一趟了,”來人抱劍作揖,低垂著眉眼。周身籠罩在陰影中,一時竟瞧不出悲喜。

“且回你家主子,明晚可至府中。”

那人足底一滯,恭謹地點了點頭。又如來時般,無聲無息地退去。

將軍府,我寫下這三字,又提筆圈了起來,今兒倒是個好兆頭。我擱下紙筆,收拾了案幾。取出香具,略做準備。

將軍府的生意,自然要用心些。只是不知,這將軍想要誰的命?罷了,罷了,多想無益。左右都不過是個死人,與我又有什麼干係。

我仔細地搗爛了曼陀羅花瓣,擠出了些紅色汁液來。又兌了點忘川水,倒了些香粉和粘粉,攪在一起調和一番。很快就製出了香泥,我小心地揉搓起來。

半乾的香,此時已經有些成型。如這般,只消過上一晚,助寧香便可使用。

四更的梆子打起,我吐出胸中一口濁氣。驀然回首卻見銅鏡內,映出一個駭人的身影。

素指纖纖染腥紅,青絲拂面映修容。

我端著潔淨的面孔,做著惡修羅的行徑。

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呼~我熄了油燈,轉入寢帳中。

待明日,剝皮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