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打心底裡,神宗也並非不清楚鄭家的小動作,不過一來他知道鄭養性的膽子,人命關天的事兒他是絕不敢鬧出來的,二來他也的確覺得朱常洛太可惡的,心中也存著要給他一個教訓的想法,所以對於這次的事情,也就置若罔聞,不然的話憑張誠的那點小手段,又豈能騙得過他!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次朱常洛的反應竟然這麼大,登聞鼓響,叩閽告禦狀,簡直是要讓他的面子丟盡了!
所以神宗在一瞬間就下了決定,今天的事情一定要壓下來
不過這世上的事情,總歸是有些人想做,有些人想阻止,這其中無非博弈而已,看誰技高一籌,佔得先機罷了!
朱常洛為了今天足足準備了這麼多天,又豈會這麼輕易的就範?
午門之外,登聞鼓下。
朱常洛筆直在站著,完全無視旁邊口幹舌燥的監察禦史,而相對的是,周圍的官員越圍越多,議論的聲音也漸漸多了起來。
無論在任何一個時代,都不要低估人的八卦心理,尤其是方才朱常洛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更是被傳來傳去,最後早已經面目全非,成了皇長子遭遇刺殺,大戰負傷而歸,皇帝刻意包庇兇徒,皇長子傷愈之後憤而敲響登聞鼓,意圖誅奸佞,清君側!
朱常洛淡淡的注視著這些人議論著,也不去糾正反駁,眉宇之間一身正氣。
只是眼角餘光卻是在四處亂瞟,隨著張誠去的時間越長,朱常洛的心中也有些焦急起來,忽然之間,一抹緋色匆匆趕來,頓時讓朱常洛放下心來。
“本官左都禦史衷貞吉,登聞鼓下乃是何人?為何扣闕?”
不多時,一位面容蒼老的緋袍老者便在一眾人的簇擁當中來到了朱常洛的近前。
總算來了條大魚!
朱常洛鬆了口氣,拱手行禮,將方才的說辭又重複了一遍,並且順手將手中的訴狀遞給了衷貞吉。
即便是以他的身份,在這位的面前,也要以禮相待。
大明朝沒有中書省,所以理所當然的,最高行政部門就成了六部,但是在大明朝,還有一種人最為出名,權柄最重!
禦史!
也就是所謂的風憲官,職責是糾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之司,雖然官位不顯,卻是最為清貴之官,可謂無人不敢彈劾,就連皇帝也要怕上三分。
而所謂的左都禦史,就是這幫禦史的長官,掌都察院,總理風憲之責,其權勢直逼吏部天官!
管理登聞鼓,本就是禦史的職責之一,所以將訴狀交給衷貞吉,也是應有之意!
“衷總憲,本王雖非風憲之官,但所劾之人無不是權勢深重,恐非三司可以主理,故本王再三思襯之下,只好以登聞鼓扣闕,恭請皇上禦審,如今元輔之位空懸未定,本王身受皇恩,必要將此案公之於百官之下,如此方可還世人一個公道!”
衷貞吉還沉浸在看到這份訴狀的震驚當中沒有回過神來,就聽到了朱常洛一番正氣凜然的話,不由得心神一動,瞬間明白了朱常洛話中暗含的深意。
禦審?
心念電轉之下,衷貞吉立刻便有了決斷,翻手將訴狀籠入袖中,朗聲開口道。
“殿下所言甚是,此事幹系重大,本官亦以為非皇上禦審不可!”
“總憲大人,何事連我三司都審理不了嗎?”
衷貞吉的話音剛落,卻是有人朗聲笑道。
圍觀的一眾官吏急忙讓路,卻見兩位緋袍官員聯袂而來,說話之人稍顯年輕,但也有四十多歲了,巧合的是,這兩個人朱常洛都認得,前不久還見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