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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寒天輕夢容易醒·63

翊勳處理完軍前的事宜,又在崇岱那裡領受了一些機務,才扶著阿蘇禮的靈柩回奔京師。不過車隊行進的速度明顯緩慢很多。快進關口的時候,為了不驚擾地方,翊勳要求隨從一律改換了便裝。翊勳騎在馬上,望著遠處大同府,跟身邊的侍衛們說:“古話怎麼說的來著?‘宣府的校場、大同的婆娘’,大同是南北的要塞,商賈雲集買賣興旺,煙花柳巷更是重門疊戶的,你們可把自己給我管住咯,仔細軍法無情!”

果然,靠近城門的地方人開始多了起來,一行行駝隊、一列列商號的車隊出出入入,看不出半點戰爭的緊迫感來。官道兩廂錯落著供往來客商和牲畜歇腳的簡陋店房,幾個臨街的面攤兒上灶火正旺,可見不到幾個客人。人們正焦急的圍聚在城門前的空場上,不知道在觀望些什麼。翊勳騎在馬上,向前探著身子望去,嘈雜的聲音好像是從門樓下的關卡那邊傳來的。

蕭遠山跟著翊勳擠進人群,卻見關卡前三五個差官圍著兩個蒙古打扮的人推搡著,嘴裡還罵罵咧咧的說著:“什麼王法,在這當下老子就是王法……你甭跟我論說那麼多個,不交稅就不準進城!”

兩個蒙古人漢話說的又不好,一起急就更說不全了:“稅交的嘛!買賣的做,城進去不許,錢有的什麼……”

翊勳轉身問身邊的一個路人是怎麼回事,那路人搖搖頭:“欺負他們是外來的,非要抽份子扣人家的羊皮和氈子……”

“這關卡經常這樣抽份子麼?”

“您是外地人?不常走大同府吧?本來還好一些,差官們也是挑肥揀瘦的剋扣點兒什麼,不過現在不是打仗呢麼,衙門說朝廷要嚴查叛軍細作,蒙古人無故不準入城,於是就變成凡是蒙古人入關做生意,剋扣一半的貨銀了!”

“荒唐!朝廷什麼時候有這樣的旨意了?”翊勳推開眾人,大步走到那些差官中間。蕭遠山怕他有閃失,急忙回身招呼了兩個侍衛,一同跟在他身後。

“這麼些客商要出入關口,什麼事兒非要在這裡耽擱?”

為首的差官見翊勳一口京腔,還陰沉著臉,怕是個得罪不起的主兒,還真就給他行了個禮。“這位爺,我們當差辦案,照章收稅,這兩個蒙古生韃子不懂規矩,您要進關且耐煩等等吧!”

“生韃子……你們一直這樣稱呼蒙古人麼?”

“不懂規矩就得收拾收拾,讓他們長長見識……”

“這麼說你們是有見識的咯?”翊勳的臉上毫無表情:“既然是照章收稅,請把章程拿出來給大家瞧瞧吧!”

“爺們看你是個知書達理的人,你怎麼這生沒道理,朝廷的章程也是給你這樣的下賤人看的麼?還不快給我滾開,信不信軍爺抽你個球的!”

“放肆!清平盛世,朗朗乾坤,你居然如此仰仗朝廷威儀,魚肉鄉裡為害一方,真是罪無可赦!遠山,給我綁起來!”

“捆綁官差罪同叛逆!你們誰敢胡來……”幾個差官見事不好,便想脫身。正這時候,卻見城裡方向來了一隊人馬,為首的是個五品的武官服色,他在馬上打量了幾眼翊勳,又看看幾個差官,並沒有下馬的意思,滿不在乎的問道:“怎麼回事,什麼人在此喧嘩?”

“回守禦大人,兩個生韃子拒不交稅,這人出來幫腔,還要捆綁我等……”為首的差官好像有了底氣,回複道。

“這還了得?來人,把兩個生韃子,連同這幾個人一起鎖了,帶回衙門去嚴刑拷問,我看都是叛軍的奸細,妄圖混進城來的!”

幾個士兵喊了一聲“je”便要往前沖,侍衛們忙站在翊勳身前,各自抽出暗藏的佩刀警戒起來,這架勢反倒把一旁圍觀的人們嚇得紛紛後退,生怕沾惹到什麼麻煩。

翊勳拍了拍蕭遠山的肩膀,自己走到前面,依舊面無表情的問:“你是這大同府的門守禦?”

“知道還不快快見禮!”

“對蒙古商人強行剋扣一半貨物的則例,是你定的?”

“你不知道韃子已經反了麼?朝廷要求各關口要悉數戒嚴,若是放縱韃子出入貿易,豈不是為叛軍暗輸軍資!”

“放屁!你一口一個韃子,你又是什麼東西?是不是叛軍奸細難道要靠交不交稅來判定麼?”

“什麼東西?爺是鑲藍旗漢軍、正五品自己是什麼東西,不由得火起,抬手揚鞭就要抽。

蕭遠山一個箭步上前用刀將皮鞭彈開,厲聲喝道:“焉得放肆,這是當朝和碩裕親王!”說著從懷裡掏出自己裕親王府長史的印信來,丟給馬上的守禦。

那守禦接過印信看了看,又瞥見翊勳身後幾名侍衛腰間的金牌,不由得大吃一驚,慌忙滾鞍下馬,跪在地上叩頭謝罪。

翊勳看他這個樣子,更加厭惡起來,他冷笑一聲,陰沉著臉問:“守禦大人,我的生母是蒙古人,你要不要盤問盤問我是不是叛軍的奸細啊?”說罷用手裡的馬鞭將那守禦的官帽挑落,便不再理他,示意一個蒙古籍的侍衛去請那兩個蒙古商人過來說話。

翊勳在盤問下才得知,這兩個蒙古人本是外喀爾喀車臣部的商人,因西路軍封鎖了他們與陝甘之間的商路,只好冒險改來大同貿易,不想遇到這個事情。翊勳聽了點點頭,命人去知會大同府正堂來關門上回話,又命幾名差人正常辦差,不得誤事。可來往的商人們聽說這就是多年未曾在朝的“皇爺”,又都想湊熱鬧看看光景,只是流連著不肯離去。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那大同知府就趕到城門關前,見過禮,便忙不疊的解釋起來個沒完。翊勳擺擺手:“我沒有牽罪於你的意思,畢竟軍隊的事情你是沒有發言權的。不過你管著民政,稅收混亂、商旅凋敝的責任你推也推不掉,何況還有知情不報之過。”

那知府只跪在那裡一個勁兒的稱是,翊勳看了他一眼,端起茶來問:“山西的道禦史是誰?”

“回裕親王的話,現任山西道禦史系天拓二十六年丙辰科進士楊四維。”

“哦?”翊勳聽這名字好像很熟悉,又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他命人將守禦押到面前,呵斥道:“你的所作所為,往小了說是擅用職權、貪贓枉法,往大了說是枉曲聖意、壞法亂政!叛軍雖是蒙古人,可你難道不曉得平叛的主力也是蒙古人麼?當今朝廷從未似元朝那樣以血統族屬定人之貴賤,爾等代天牧民的一方官員豈敢以此為藉口盤剝百姓、魚肉一方!你以為你漢軍旗的身份高貴於尋常百姓嗎?朝廷給予的旗人身份,是要我等在國難面前一馬當先、是將安邦定國的重任交付於我們,豈是讓你拿來作威作福的?本王以領議政王大臣的身份將你出旗,交山西道禦史衙門查問!”

見到方才還趾高氣昂的官員頃刻間就成了階下囚,圍觀的人群裡爆發出陣陣喝彩聲,翊勳抱拳當胸環顧四周,朗聲道:“國家遭逢戰事,本當萬眾一心協力討逆,大同關守禦挾機聚斂,貽害地方,這是朝廷檢查失職,我翊勳身為輔政之臣,有不可推卸之責任!在此向此方百姓謝罪了!”說著拱手深深施了一禮,圍觀的人群沉默了片刻,在三兩個為首的帶領下,肅然跪倒叩頭,高呼著“蒼天有眼”、“皇恩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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