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定郡王府裡早已開了鍋一樣,崇寬正帶著幾個賬房先生核銷賬目,一個小廝進來回話說五爺來了。崇寬剛要往外走,卻見崇和推門進了來。
“烏煙瘴氣的在這弄什麼呢這是!”崇和用帕子捂了口鼻說。
崇寬一見,忙示意家人退下,又叫人端了炭盆出去,才對崇和說:“鼎誠泰的事兒洩了,不得不做些安排。”
“早說什麼來著?這樣的錢你也好花麼?”崇和臉色極其難看:“今兒山西來的訊息,都察院已經把鼎誠泰的本家票號也查封了,你們當初不是說得好好的,萬事周詳神鬼不知麼?怎麼就這樣容易的叫人家端了老底!”
“誰知道都察院新調的禦史竟然和那鼎誠泰的掌櫃的是同窗,才好端端的套去了他的底細……”
“這麼點兒事兒你都安置不妥當,怎麼還敢做臺面下的勾當!”
“五哥,你不能出了事兒就全都一股腦的推在我身上啊,難道這主意不是你門人想的?難道你那闔府上下就沒花這臺面下得來的銀子麼?現下當務之急是怎麼把這件事兒遮掩過去……”
“現下的當務之急恰恰是要想好怎麼謝罪!”
“什麼?你要我去認罪麼?”
“你那長史本也是朱斌的一個表弟,索性讓他咬死是朱斌的首犯,他居中調停的……”
“笑話,五哥,這麼大的事兒那朱斌就能實心扛了?”
“他活著自然不肯……舒林額那邊你總該能安置明白吧?”
“他本來也沒拿到什麼好處,我又沒有什麼白紙黑字的證據在他那裡,少不得許他幾年複官也就罷了!”
崇和將房門開了:“這屋子讓你弄得好生憋悶!明天我們一起去請個馭下不嚴的罪,叫你的清客相公們好好做一做功課!”說罷踏著雪徑直而去,只留下崇寬一人在屋子裡冷汗直流。
這日,崇岱叫起時氣色很差,只點了崇孝、翊勳和總理大臣李從深留下。
“昨日深夜都察院將稅庫銀案的情形遞了摺子上來,朕一夜沒睡,想必你們也是吧?這麼多年了,我倒是沒想到崇寬他有這麼大的膽子!”崇岱說著將那奏報遞給翊勳。
翊勳看時,卻見上面是較為詳細的案情述略,並在後面開具了已經查實的幾項內容:鼎誠泰憑借空頭的工部銀錢票引從國庫挪借本該封存的稅錠銀,熔鑄為小錠流通,並據此對外開據銀票,待銀錢回收後再私鑄為成色較差的官錠送回國庫,進而從中漁利。至天澤二年起累計挪用金額六百餘萬兩,獲利預計在四十萬兩以上。已經查實的涉案官員有工部左侍郎舒林額、都水清吏司郎中納木臺、榮升、王一橋及下屬員外郎、主事等七人,戶部右侍郎高可、廣西清吏司郎中王曦、管庫郎中恩同及國庫有司三十二人。
“那個舒林額是不是老十一的門人?”
“回皇上,是……”
“鼎誠泰的東家裡,有沒有查到什麼幹系?”
“定郡王府的一個長史在鼎誠泰有股……山西布政使朱斌也有股在……”
“朱斌?崇和的侍讀奴才?好啊,好一樁空手套白狼的皇家買賣……這可真是新朝氣象!”崇岱吼道:“這到底是怎麼了!”
三個人忙跪倒謝罪道:“臣弟等輔國失度,請皇上賜罪。”
崇岱回頭看時,卻見翊勳也跪在那裡,他嘆了口氣:“翊勳,你腿上的傷不能跪在這冷磚地上的,不是早就免了你的跪禮了麼?起來吧!怪只怪崇寬他們也太不知道持重自愛了!”
“皇上,依臣弟看,雖然挪用的數額頗為巨大,好在虧空並不大,還請您雷霆暫熄……”
“這昏話怎麼能從你的嘴裡說出來?”崇岱被翊勳的話說得很是吃驚:“要鬧到什麼情形才算大事呢?”
“臣弟的意思是,並沒有直接證據表明這事情真就跟十一弟有關,您還是該先聽聽他們怎麼說,萬萬不可先入為主,傷了兄弟和氣……”
“從深,你是總理大臣,你怎麼說?”
李從深聽見皇帝問自己,忙摘去了頂戴謝罪道:“既然案情已明,臣以為應明正典刑,公之於天下。只是幾個至要的人犯尚未審結,臣請陛下責cd察院、刑部有司盡快結案,付諸於法。六部統領之責本在軍機處,臣忝列軍機首輔更是責無旁貸,俯請陛下革臣總理大臣之職,以儆效尤。”
“是了,確實還有人的問題沒有查清。你雖然無罪,連帶的責任還是有的,包括戶部的兩個尚書,罪在失察!”
崇孝聽了這話,忙也跪倒道:“臣弟監管戶部部務,罪同戶部尚書,請皇上嚴懲。”
“罰不罰的,結果出來再說吧!”
臨近臘月,各府上迎來的送往的頗多人走動,翊勳關外的幾個莊子上也都在往王府裡送年貨和當年的銀錢。這種事兒翊勳是從不過問的,大都由蕭遠山去打理,這天卻特意叫翊功去跟幾個莊頭詢問些年景情形。
翊功不知他意下如何,於是問道:“好麼樣的怎麼非叫我去跟他們敘談?咱不是說好了我在府上就只管吃飯睡覺花錢麼。”
“你一直沒開府,趕明兒成了親我必然要析出一份家産給你,你趁早去清點下,看看那些個莊子你喜歡,回頭給你嫂子說一聲,劃到你名下就是了。”
“咱這事兒年後再說不行麼?我的好哥哥,您就讓我過幾天安生日子吧!”翊功說著也不理他,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