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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船滿西風·105

因為黎先生的事情,翊勳終於沒有去西山。他把自己在屋子裡足足關了兩天,含淚寫下一篇洋洋灑灑的碑文,命侍衛闊爾伯親自帶著銀子前往陝西,要他代替自己為黎樂村建一座碑亭以寄託哀思。

蕭遠山這幾天顛過來倒過去的想讓翊勳高興起來,可他發現無論自己提及什麼翊勳都能想起剛剛過世的黎先生來。比如聊起裕王府珍藏的字畫,他會說:“黎先生最喜歡的就是這幅行草宋詞,還盛贊朝日朗瑟夫是兼通滿漢的大家。”陪著他上街去散心,剛走到路口他又看著煮春居那三個字嘆氣:“我記得這三個字應該是黎先生從黃山谷的詩句裡摘下來的……”。跟他回說關外莊子上進京送年貨的時候,他也常常自言自語:“也不知道褡褳溝今年的雪下的厚不厚,當年黎先生手植的那棵槐樹是不是該有兩丈來高了?”即便是沒人打擾的時候,他自己看書也會因書上偶爾幾個字的批註而又回憶起往事來:“那是天澤二年初夏時候,黎先生陪著我在京郊的禪院小住,給我講過……”

蕭遠山明白,翊勳身邊的人雖然絡繹不絕,可真能讓這位主子覺得亦師亦友的,大概就只有這位黎先生。翊勳初臨政,他以一襲白衣舉重若輕的籌謀天下,談笑間道出多少成敗興衰;歸隱出關,他千裡迢迢到閉塞的褡褳溝相伴,煮茶對弈興教辦學;翊功執宰一方,他顛簸馬背之上不離左右,從無怨言。可每每到了兩兄弟打算報答一二的時候,他便又儼然是一個超脫了六慾的仙人,說什麼:“人間之物何足取,且共暢飲三百杯!”這樣的人如今去了,又怎能不讓人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呢?可是,憂思過度必然有傷……這天,蕭遠山正因翊勳晚上基本沒有吃東西而著急,被派出去辦差的家人回來了,他詳細詢問了事情的原委才向小書房走去。

“訊息確切麼?烏克申的小女兒確實不曾婚配?”

“回王爺,烏克申自盡後家境一落千丈,他的長子在惠遠城已經駐防兩任,今年依例本該調回京師,可兵部卻藉故將其調去了雲南。他的另一個兒子本來充任莊王府侍衛的,因受牽連也被革退回旗,聽說現在還被拘禁在鑲藍旗的監獄裡……烏克申的小女兒今年虛歲十六,人長得標緻性格也極好,只可惜趕在這麼一個檔口上,什麼人還敢替她說親呢……”

“這幾個人家裡的情形也差不多麼?”

“是的,他們都曾是莊親王世子的親信,如今革職的革職、獲罪的獲罪,子弟也都受著牽連。”

“去請福晉過來。”

伊蘭進到屋內的時候,翊勳正面對著眼前攤開的一份份名帖發呆。“怎麼了?聽說你晚上又沒吃東西,要不要請太醫來給瞧瞧?”

“什麼事兒你又要折騰大夫……剛才又有人送來了幾份名帖,我想著今兒晚上咱倆就給定下來,明兒一早我遞牌子進宮跟皇上請旨去……這麼些個姑娘裡,你比較滿意哪個?”

“我記得有個叫楚琳的,阿瑪是正黃旗參領。”伊蘭說著從名帖中挑出一份來,放到翊勳面前:“她的生辰八字跟肅固的都很合,滿話說的也好……”

“都十七歲了,不會大了點兒麼?”

“差三歲難道不正好麼?咱家肅固可都二十了!”伊蘭說著又拿出一份名帖來說:“那這個呢?家裡的第三個女孩子,知書達理擅長刺繡,而且才十五歲。”

“家裡不過是個七品的筆帖式,還是有些低微了吧……”

伊蘭看翊勳是有意挑剔,便幹脆丟開了名帖問:“你是不是有中意的了?直接說吧,何苦這樣轉彎抹角的。”

翊勳笑著將烏克申女兒和另一個正藍旗世管佐領女兒的名帖遞給了伊蘭:“你看這兩個如何?”

“烏克申?莫不是跟著伊勒德一起自盡的那個烏克申?”

“現在說的是女孩子,不是說她的出身!你看她的八字不也很好嘛?年紀又不大,也是讀過家塾的,我聽說她還曾被三嬸兒認作幹孫女,我怎麼看怎麼合適……你給三嬸兒拜壽的時候沒見過她麼?”

“我怎麼記得他是三叔名下的一個包衣?正身的七品筆帖式你嫌低微,一個沒有名分的包衣奴才你就不覺得低微了?”

“這話怎麼會從你的嘴裡說出來?烏克申當年是被三叔從戰場上救出來的,老人家視他為養子,是他自己為了報恩非要落籍在三叔名下的。何況他也曾是因功被授予正藍旗一等將軍的人,怎麼能說是沒有名分的包衣奴才呢!”

“你到底是要跟我商量,還是已經做了決定知會我一聲的?”伊蘭帶著氣問道。

“肅固的事情還是由我來做主吧,敏格兒和老兒子的婚姻大事我絕不插手如何?”

“明天我去三叔家,行與不行我得先看看這孩子再說!”伊蘭說著轉身便要走。

“等等……你急什麼?咱一起回去嘛……”

已經走到門口的伊蘭頭也沒回的說:“回哪兒去?你還是跟你的政務一起睡吧!”

當宗人府將肅固擬聘正藍旗包衣烏克申之女榮秀為福晉的文書呈遞到崇岱案頭的時候,天澤皇帝正被紛繁複雜的國是弄得焦頭爛額,他將那份文書遞給當值的領侍衛內大臣巴鼐,淡淡的說:“帶上它,陪朕去趟裕親王府。”

翊勳得了信兒迎出來的時候,崇岱已經進了二門,見翊勳並沒有再拄柺杖,崇岱高興的說:“怎麼,你的腿可以了?”

“是啊,託皇上的洪福,臣弟的腿已經大好了。今兒這是什麼風把您吹到我這兒來了,也沒提前傳諭準備一下……”

崇岱擺擺手:“朕到你這裡來還勞神子傳什麼諭?你也不要這樣弄的不自在,朕也不是第一次來了!今兒心裡煩悶,過來找你聊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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