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山被她這麼一問不由得漲紅了臉,支吾著不知道該怎麼回是好:“這……您看我都這把年紀了……遠山我不是個伶俐的人,心思也簡單。我實在是怕成了家一分心,在王爺這裡難免辦差就會有過失……所以還是一個人的好……”
“難得你有這份心思。不過話說回來,即便再過幾年你若是想成家了,也隨時可以跟我們提。你在王爺這裡盡的心、出的力,就是肅固他們幾個也都看在眼裡的,裕王府終歸不會虧負了你便是。”
蕭遠山聽了伊蘭的話,忙跪倒叩頭道:“福晉這話讓遠山惶恐了!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遠山的罪過萬死莫辭,別說這一世,就是再有十世、百世遠山也願意這樣服侍著王爺……”
正說著,西屋傳來一陣連續的幹咳聲,蕭遠山知道,翊勳醒了。果然,不多時便傳來了翊勳的聲音:“遠山吶,外面是誰來了?”
蕭遠山答應著推門進了屋,他一邊俯身幫翊勳穿鞋,一邊回道:“回王爺,福晉來了。”
“哦?怎麼不進來?”說著便披衣下地來到堂屋。
伊蘭見他還沒穿戴好就出來,一邊給他系紐襻一邊埋怨說:“你看你,怎麼就這麼急,敞著懷兒就不怕受了風?”
“你一準兒是怕弄醒我在院子裡站著吧?還說我呢,這個早晚的站在屋外才容易著涼不是?今兒怎麼這麼早?”
伊蘭看著下人們收拾好屋子依次退了出去,才說:“今兒不是該梳頭了麼,我可不放心他們七手八腳的。”
翊勳聽了哈哈一笑,背對著伊蘭坐到了椅子上:“是了,那就有勞福晉咯!”
伊蘭輕輕地解開翊勳的發辮,拿出個精巧的牛角梳子,又在盆裡沾了水,慢慢梳理起來。“去歲慰君時,眷眷青絲屬。而今複搭理,青絲存染白。自恨無長技,不能醫君疾。冥冥乞諸天神曉,願折妾壽延君齡……”伊蘭就這樣梳著、哼唱著,翊勳花白的發辮在她手裡一點點垂下。
翊勳依舊閉著眼睛,他輕輕的問:“伊蘭,你恨我麼?”
“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這一世已經這樣了……誰讓我選擇了你—雅吉彥·翊勳呢?”
“我放在你和孩子們身上的精力實在是……太少了……如果有來世……”
“我只問今生,不管來世!”伊蘭並沒有讓翊勳把話說完,是啊,她知道翊勳會說什麼,不是麼?今生做不好的事情都推給來世,可來世自己還願意將幸福託付給這樣的人麼?這個問題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問自己了,但又實在得不出個能讓自己滿意的答案來,於是只好岔開話題:“前兒六哥給送了幾匹造辦處的新樣布料,我看都是暗花雲錦,想著能合你的心意,就給你做了件夾袍,這幾天穿應該正好。”
“哦?好啊,那就試試!昨兒晚上我還剩了四五份摺子沒看完,如今真是完了,做不到今日事今日畢咯……”翊勳說著從炕桌上拿起幾份摺子和花鏡,做會椅子裡看了起來。
說話間丫鬟從東屋將新做的行服袍送了過來,翊勳只瞥了一眼:“怎麼是綠色的?”
“這就是你不懂了,這可是難得的本色暗花錦,你看這花枝間都是啞光挑的色。開春了,用這淡淡秋香色看著也精神!”
翊勳笑著將手裡的東西撂下:“嗯,都依你!”
可是試著試著,伊蘭卻突然不做聲了。翊勳覺得不對轉身看時,卻見她正呆呆的望著自己落淚。
“好好的怎麼哭了呢?”
“什麼好好的!你看看,這是去年中秋給你量的身量,這才幾個月就又肥出來這麼多!再這樣下去還怎麼了得……”
翊勳低頭看看身上鬆鬆垮垮的袍服,將妻子摟在懷裡,輕聲說:“我的伊蘭,如果這就是前路,你總得做好準備才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