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進藥吧……您慢點兒……”蕭遠山一面扶著翊勳坐起來,一面拿靠墊兒塞在他的身後。
“謝先生是不是又換藥了?”
“回爺的話,方子是隨時增減的,得隨著病情變不是?”
“唉,也不知道老天爺還給我多長時間……”
“您可別這麼說,我看您這幾天好多了呢!”
翊勳聽了苦笑一聲:“這是皇天眷佑,讓我抓緊把手裡的政事兒處理完了好休息呢!”
“你呀,一天到晚就不能不要胡思亂想!”崇岱一邊說一邊進了屋。“禮數都免了!朕就是想你了,過來看看。”
“您不來我還真琢磨著進宮去呢……”
“有事兒?”
“是啊,最近我又想了一些個雜七雜八的事情,覺著不說不是人臣之理……”
“有什麼話在摺子上不好說?你現在這個樣子老是顛簸來顛簸去的,朕心疼啊!”
翊勳笑了笑:“都是些沒頭沒尾的話,寫下來就有了痕跡,反為不美。”
“你的心思朕都明白,說吧,又想到什麼了?”
“咱們為瞭解決京師八旗子弟的生計,想出了回屯關外的法子,可這法子能管用多久?這種回屯的方法客觀上已經造成關外八旗和關內八旗的分離,長此以往會不會有難以駕馭之憂?”
“你繼續說。”
“其實僵化才是八旗生計産生弊端的根本!旗人只能當兵,兵額又有上限,那些兵額以外的閑散旗人既不能離京又不能自謀生路,當然會成為朝廷的負擔……與其這樣頭疼醫頭腳疼醫腳,莫不如想法子從根本上下手……”
“你的意思是準許八旗子弟務農經商?這可是祖宗留下來的成法!”崇岱聽了翊勳的話吃驚不小。
“祖宗的成法是解決過去問題的東西,目下情形大變如何還能守著不變之計……”翊勳說著猛的咳了起來。
崇岱擔心的上前拍著他的背:“看看,又急了不是?慢慢說,慢慢說……”
“三哥,我不要緊的……”他又喘了一會兒才慢慢的說:“兵不用則易生驕縱之心,如今四境大安鮮有戰事,真若是軍心懈怠下來,不需一二十年便會失其鋒利。到那時……到那時……”
“你說的這個事兒朕是清楚的,還有關外軍權的事情,既然你提到了朕自然會妥善謀劃,可是這八旗解禁之事,還是要再想想才好,不宜輕舉妄動……”
“可是如果還不有所舉動,不出二十年又必然生齒日繁難於周濟……別忘了咱的那句老話:i boo aikv木匠多了房子歪)!”
崇岱見他咳的厲害忙起身去給他倒水。誰知翊勳見了更急著去攔他:“三哥,我真的沒事兒……但這事若是任其發展下去可就真的麻煩了……尾大不掉啊……前車之鑒……”話未說完又咳起血來。
崇岱見這個情形慌了起來,一邊喊來人一邊用帕子給翊勳擦著嘴角的血沫子。門外候旨的蕭遠山和巴鼐等人急忙進了屋,但看到這情形也都傻了眼。還是蕭遠山想著先把皇帝請到外間屋,裡面才好忙活。
謝元和請了脈後搖搖頭:“蕭總管,先把膠珠給王爺用下,我再去開個方子……”寫好方子,他走到外間屋向崇岱叩頭道:“回皇上,裕親王是一時氣湧破了血脈,將心調養就會沒事的,請皇上不必過慮……”
崇岱看完方子遞給蕭遠山吩咐道:“快去照方煎藥!”說著又轉向謝元和:“謝先生,裕親王的病……還能有多長時間……朕要你說實話。”
“回皇上,怕是,怕是難過今秋了……都是草民無能,不能救治裕親王的病,請皇上重重治罪……”
“真的就再沒法子了?”
“皇上……”
“起來吧!都是朕的錯……”崇岱嘆息著:“罷了!你也累了,跪安吧……”
在抬頭的一瞬間,謝元和分明是看到了一絲晶瑩的淚花掛在那蒼老的眼角上。門外,蕭遠山正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