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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斷橋殘雪·88

翊勳終於沒能親自參加自己的齋僧大會,臨行前他也只是在厚厚的功德簿上寫下“鑲黃旗滿洲善信勳”幾個字而已,一行人踏著微晞的晨光向杭州城而去。車馬臨近餘姚時已經日薄西山,翊勳不願進城攪擾地方,就命蕭遠山就近尋找客店暫歇。行不到半裡,還真遇到一處村店,只是上房有兩間已經住了客人。蕭遠山執意要店家將上房騰出來,那店家自然不肯,兩個人僵持著險些吵起來。翊勳在門口聽了一會兒,挑簾進了屋。

“店家,那後院的偏房可夠我們住的麼?”

“爺,您和侄兒少爺怎麼能住偏房呢!我都說了多給店錢、包賠騰房客人們的損失,可是這掌櫃的就是不肯通融……”

“先來後到嘛,怎麼非得讓人家給咱們騰地方!快些招呼大家都安歇下來才是要緊的,出門在外就不要講究那麼些個沒用的了!”

“還是這位老爺說話在理!小店後院東西廂房總有6間呢,足夠列位住的!”掌櫃的說著就要往後院領路。

“你等等,不是說還有兩間上房麼?我們也都要了!”

“好,好!上房跟您們挨著住的也是個讀書人,不會打擾到客人您的……”

面對兩間上房,蕭遠山倒是躊躇起來,若是讓翊勳和德杞住了,戍衛的事情必然難以周全,可是又不方便給德杞安排到廂房去。糾結了半晌,他在上房的外間裡加了張板床,任憑翊勳如何說都不肯離開。

梆打定更,翊勳洗漱罷便準備休息,卻聽見隔壁房裡傳來絲絲琴聲,起初還時斷時續,後來便如高山流水般纏綿不絕了。蕭遠山皺了皺眉頭,嘟囔著:“不是說是個讀書人麼,怎麼這個時候還彈琴,這還讓人怎麼休息!”

“你上哪兒去?”翊勳看出他很不滿意的樣子,問道。

“我去讓他停下,這豈不是耽誤您休息麼!”

“你又不懂了,難得我能聽聽這物外之音,你不要去攪擾了人家的清淨!”翊勳說著竟做出一副很滿意的樣子,閉目細聽起來。琴聲足持續了有一盞茶的功夫,翊勳見節奏緩了下來,起身披衣出門,向隔壁房間走去。蕭遠山自然不敢怠慢,緊緊跟在後面。

翊勳在階下等到琴聲終了,高聲向屋內說:“如今能彈奏《廣陵散》全譜的人,著實不多了!”

“能聽出這是完整一曲《廣陵散》的人,也著實不多啊!”隨著話音,從隔壁房間走出一位衣著簡單的中年人來。

翊勳看時,卻見來人中等身材,五官端正,只唇上蓄著須,一身水灰色的長衫,並沒有束帶,腳下蹬著靸鞋。那人顯然也將翊勳打量了一番,雙手當胸拱手作揖道:“在下夜裡操琴,攪擾先生清肅了。”

“哪裡哪裡!”翊勳還禮道:“是我偷聽在先,又冒昧至此叨擾了先生的雅興才對!見諒見諒……”

“豈敢豈敢,本來也是多年未曾撫琴了,方才枯坐見房裡居然有架古琴,一時興起才亂彈一二的,見笑於方家了!外面風涼,先生請移步室內敘談。”說罷回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將翊勳和蕭遠山請到了屋裡。

翊勳示意蕭遠山去備茶,笑著問道:“敢問先生臺甫貴庚?”

“泉州許恭,您叫我明則就好,虛年三十有七了。敢問先生如何稱呼?”

“在下表字正廷,京師人。”翊勳說著,讓茶道:“深夜叨擾,讓家人備了茶來,我可就反客為主了,明則兄勿怪啊!”

“正廷兄言重了!您既然能聽得出來這是全譜的《廣陵散》,相比也是通達樂理之人,不知先生哪裡高就?”

“不過是天地間的一個過客,不談也罷!恕我說句冒犯的話,先生的琴聲裡,何故多了三分蕭瑟呢?”

許明則低下頭遲疑了片刻,笑著說:“也不敢瞞您了,許某實在是個落魄之人,剛剛被上峰彈劾去職,眼下……眼下是正要南去歸家的……”

“哦?不知所因何故啊?”

“先生與我雖是素昧平生,可壓算得上是個知音,今兒說與你也無傷大雅……我本是在浙江布政使司衙門任職的,是個分管戶部錢糧財稅事宜的主事,只因接連四次遞了與主官意見不符的條陳,便被巡撫大人奪了職去……”

“好個威風霸道的巡撫大人啊!”翊勳一手端著茶盞一手用杯蓋撥弄著茶葉:“兄臺沒有把意見具本上奏麼?”

“先生言笑了,許某自殿試後實補這個六品主事,還沒有權力越級上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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